可才行了拜礼,这位就立即开启战斗模式,只听她欣喜不尽以致语带泣音:妾身远在江南时,就常愧不能在太夫人身边尽孝侍奉,终日惶恐,可幸今日,总算得以拜问太夫人万福金安。
一句就点明回京月余,今日才得见太夫人,引那内侍惊奇,顺理成章询问,那么说出被萧氏责罚一事就是水到渠成,这时内侍当然不会追问因何被罚,只会为她理论,用元贤妃甚至太后名义,谴责萧氏妒嫉。
果然内侍便问:贤妃听闻姚姬回京归府已经月余,何故今日才得拜见家长?
姚姬正要说话,可韦太夫人是多机警?哪容她水到渠成如此顺利,淡然为内侍释疑:本是老妇不喜搅扰,因而特意嘱令下去,众姬妾无需晨昏定省,只尽好本份,侍奉各自主母即可。
姚姬被乔氏一番提点,当然早没起初奢望以为韦太夫人会为她撑腰,可也没想到今日宫中来人,显明是为提警萧氏,韦太夫人却仍然毫不犹豫包庇纵容,直到这时,她才忍不住抬眸打量了一眼这位闻名已久的太后姐妹、一家之主,却正遇太夫人一双疏冷平静,却熠熠逼人的眼睛。
姚姬冷不丁脊梁一寒,顿生说不出的沮丧太夫人与萧氏竟都具这样一副冷洌威仪,难不成,这果是出身望族与生俱来?明明她有那样坚实靠山,却忍不住心中忐忑。
可她等这日扬眉吐气时刻已经煎心如焚,哪里会如此轻易就被敷衍过去,故而又是一个匍匐,自说自话道:妾身本应一早叩拜,只禁足才解,而又不得娘子允准,因而不敢冒昧,拖延至今日才拜问家长,委实不孝。
内侍一挑眉头:这是如何说?脸转向萧氏,微微一笑,嗓音更添哑沉:太后听贤妃诉及不少旧事,也甚赞姚姬温柔敦厚,故今日遣鄙此行,一是代贤妃看望姚姬,是否习惯京都气候饮食,二来也为嘉奖太后有言姚姬出身良家,品性温婉,可为柳少卿媵妾可今日鄙看这番情形,似乎郡君对姚姬有些不满?。
柳少卿官居四品,母、妻本应获封郡君,然则太夫人却又是柳郡公嫡母,故而得封夫人,萧氏一贯不爱装腔作势,故没有让仆妪改口,一应亲朋好友往常也只称她娘子,而不称诰命。
这时内侍口中郡君,当然就是指萧氏。
可还不待萧氏答话,韦太夫人就开了口:本是家丑,不好外扬,既然内侍是代太后垂询,老妇不得不分解几句,未知贤妃眼中姚姬是怎生品性,想必贤妃也不至无中生有颠倒是非,也许是被姚姬蒙蔽,抑或是因与姚姬多年不见,不知姚姬性情大异从前也有可能。
姚姬瞬间变色,猛地一抬头,两眼直瞪韦太夫人。
这回韦太夫人却半点也没理会,只继续说道:姚姬返京途中,曾失手将老身五岁稚龄孙女推跌落水,后被问及当日始终,姚姬为免责罚,竟教唆生女反诬姐姐威胁,被拆穿,自认过错却不服责罚,顶撞怨谤,是以才被罚禁足,其德行劣迹,怎当温柔敦厚四字?
太夫人,当日之事决非萧氏所说,妾身是被冤枉!姚姬被当众揭穿劣迹,心急之下,竟将萧氏二字出口。
韦太夫人越发好整以睱:内侍亲耳听闻,姚姬直到此时仍不服教,对主母口出不敬。
那内侍无奈,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就直瞪姚姬。
姚姬花颜失色,这回真哭了出来:是妾身一时心急,不过太夫人,妾身真真冤枉。
那内侍又冷静下来,笑笑看向太夫人:这其中,也许是有误会。
内侍若然不信,不如稍候,待询问姚姬之女,当日是何情形,她应该也没有忘却。
柳瑾这时早被白姬洗脑,再兼韦太夫人既然有此对策,就万万不会许可姚姬留在当场影响柳小妹实话实说往大家闺秀这条道路上坚决前行。
姚姬自知没有成算,越发面如死灰。
那内侍当然也明白纠缠无益,干笑两声:既然太夫人已有决断,鄙不敢质疑,只不过想来姚姬也是因为心中忧惧才犯这过错,既然已经悔改,太夫人莫如宽谅?毕竟姚姬为贤妃旧时好友,又为柳少卿生了女儿,也可当媵妾告身。
姚姬这才松口气,但韦太夫人却没让她彻底如释重负。
悔改?内侍可是目睹耳闻,就在刚才,姚姬还企图狡辩。韦太夫人又是一笑:犬子眼下有姬妾二人,要论子嗣有功,也该育有庶长子之白姬。
竟是半点不肯转寰,这下,便连内侍都有几分激愤,冷笑一声:鄙提醒太夫人,这可是太后心意!
太后之令,老妇不敢不从,那么便烦劳内侍代老妇回禀太后,老妇谨遵太后懿旨。韦太夫人没有理会一旁忍不住心急忧形于面的儿媳,而是斩钉截铁说道。
姚姬却觉夙愿得偿,忍不住喜上眉梢,泪涕立止,又恢复了耀武扬威之态,竟说道:妾身恩谢太后,恩谢贤妃。
真真蠢妇!
这是内侍、韦太夫人以及槅扇之后的十一娘不约而同产生的品评。
只听过太后下懿旨赐婚,抑或诰封公主、郡主以及五品以上官员母、妻,便是五品以下官员母、妻受封,也没有太后亲书懿旨这等恩荣,更何况依据礼律,媵妾告身只需夫主上报官衙,出具文书为证,太后若真为一媵妾告身亲书懿旨,那可真是遗笑万年,区区姚姬,又哪有资格让太后自伤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