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伊只记得四姐所说,身为柳氏女,为保家族平安,义不容辞!
这话让韦太夫人心中不由震动,又再盯了孙女好一阵,才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若到那时,伊伊不会怨怪大母?
大母是亲长,孙女只会怨怪仇人。
韦太夫人不由失笑,又叹出一声来:是大母没用,不能保得子孙安适,你四姐,这些年大不容易,可我也只能看她身涉险境,伊伊,这回若非你机警,大母势必,措手不及只望一切都如我推测那般,保四娘有惊无险。
太后凶狠,四姐不知会不会遭遇意外。
韦太夫人倒被凶狠两字真心逗笑了,可那笑容也不无苦涩,好一息才说:放心,这点我还是有成算,太后不至于在意四娘再者她一贯若非万不得已,不愿韦太夫人到底将双手染血几字咽下,拉了拉女孩儿的手:四姐必然会平安,伊伊,相信大母,大母但凡一息尙存,也不会容外人再害子孙。
这日十一娘虽被韦太夫人留宿同居,然而却一晚不能入睡,当然,她也听闻得隔扇后太夫人也是辗转不休,对于这位起初疑为逼死姑母者,到了如今,十一娘是真心生发不少感佩,说实在,虽然经历家族惨祸,她却并没亲身遭遇过多少人走茶凉,她现今想得更多的是贺衍起初信任祖父清白时,说与她知不少那些与谢党争锋相对力证裴郑无辜者,包括眼下明知太后施逼仍然不负信义的王氏一族,还有韦太夫人与萧氏,恩师莹阳真人,以及贺十四郎,她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上苍,确是对她别开恩惠,不仅予以新生,还予以这样一批至亲至友。
可她在这样明月清风夜晚,不可避免也想到另一个家族。
薛家薛陆离,那个曾为知己者
娶了她的胞妹,然而却在裴郑案发时,竟然也导致胞妹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陆离,我愿意相信你也是别有隐情
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
明月照窗,而帐内昏暗,在这清恍与黯沉之间,清晰的是薰香蕴绕,模糊的是事物轮廓。
十一娘面壁睁眼,不由想起那个白衣款款温润如玉男子,无论何时,目光澄静,笑意清隽。
你放心,我会善待涒如。这仿佛,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句交谈。
她记得当时自己笑得那样畅快:我当然信你,陆哥。她总是那样称呼他,虽然不止一回被母亲责备。
是什么时候呢?应当是某年曲江宴。
那时,她已经是太子妃了。
她看着他转身走开,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注意到他的衣角,竟然沾染上仿若指甲盖大小的苔污,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她想叫住他提醒,然而却被贺衍打断,当时他在身后大声呼唤太子妃,陆离就走得就越发快了。
转眼之间,他的背影就消失在落花如雨的转角。
这是最后一眼。
第66章舆论的力量
乔氏很得意,尤其是在随韦太夫人前往王府之后,这种得意甚至已经膨胀到柳府无法包容的地步,尽管执掌中馈主妇暂时没有变迭,可乔氏已经张狂到在旭晓堂晨省时公然指责萧氏苛薄的地步,这不由让许多仆妇都惴惴不安要是变天她们可不愿看乔氏脸色,这人心狠无道至什么地步?心腹瑶英不知还在人世否!
就连萧氏闺中好友李氏都抽空来了一趟,与闺蜜窃窃私语:怎么回事,你们家四娘听说要当女冠?这不滑稽吗,不是说两月后就快出阁!我竟然还听说,柳拾遗就快进政事堂,你那姒妇要被封夫人晋升也没这快罢,眼下政事堂虽然无白发者,已经足算空前绝后,可至于三十出头就拜相?这真有意思了,若是如此,义川郡王有一庶女,听说马马虎虎也能嫁人了,要不我赶快让侄子迎娶,搞不好侄子十七八时,也能混个六部尚书,等我儿子够龄入仕,沾沾光,一下子就是一州刺史。
萧氏:
被缠烦得没了脾气,才说一句:谣言止于智者。
李氏:
你这人,真没趣味,听不出我揶揄打趣呀,喛,你倒是说说,四娘真要修道,眼下嫁去王家者换成五娘?喛,你那姒妇,真是刘玄清私生女?刘玄清是不是真如传言,与毛相国那啥天,你那姒妇莫不是毛相国外室女吧?
萧氏: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群众的力量无穷大莫不如说贺十四郎的力量无穷大如果准确一些,应该说莹阳真人的力量无穷大
十一娘当然也听说了这些闲言碎语从柳三郎口中。
这位当日听亲姐姐一见面就劈下两道重雷,一:她要入宫为女冠二:十一妹其实是裴五姐转生!多少日子以来,可怜柳三郎一直生活在浑浑噩噩中,以致于有回半夜惊梦,居然搂着萧小九痛哭外王父,被受惊过度的萧小九好一番拳打脚踢解厄,第二日鼻青脸肿来见十一娘,挥挥手完全将不知是小堂妹还是五表姐的关切询问置若不顾,胡诌一句马蹄上磕着了,只魔怔一般追问:我乃谁?我来至何处,将往何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