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知薛惠与十一娘的身份,也只是冷哼一声:太夫人为何还不来见,难道心虚不成?
大母还未知庶祖母今日过来拜见,不过我已经遣了仆妪去请,庶祖母请偏厅小坐。薛惠虽是第一回应对这样情境,然而也不卑不亢,没有被齐姬的威势慑服。
柳仕宜一见侄媳与侄女,倒是喜笑颜开,将手一摊,便有一个婢女递上锦囊,他先是交予三个给薛惠:三郎与你,还有我那侄孙女也没落下。另一个锦囊却被他高高悬提,逗弄着十一娘:小伊伊,这可是我寻了许久才得珍贵犀角,请名匠废了不少心血雕琢而成印章,你若不答应替我画上一方屏风,我可不依你。
对柳仕宜强行索要的作风十一娘显然已经十分习惯了,她巧笑嫣然:叔父去年用一个小金锭就讹了我一幅字画,这回虽是比字画更耗笔墨之屏风,好歹还有犀角印为酬,真真让侄女受宠若惊。
柳仕宜大笑,却十分爽快将年礼拍在十一娘手中:伶牙俐齿,当我听不出来是在挖苦我占晚辈便宜?我买了一处雅苑,想着趁明春赁租出去给那些士子举宴聚会,这屏风可得摆在里头才显与众不同,伊伊必须用心。
原来叔父是想借我画作聚财,难怪这么大方,连画屏上印鉴都准备周全。十一娘笑得越发温婉。
小财迷!柳仕宜挑眉,哼了一声:罢,算你两成红利如何?
十一娘这才行礼:叔父放心,侄女必当用心。
见十一娘要往生母跟前凑,柳仕宜连忙阻止:伊伊快别进去,省得听那些呛人话,莫如陪叔父去园子里散散,里头有三郎媳妇应付就成。说完不由分说将十一娘拉着就走,这哪是怕十一娘被迁怒呀,分明是他自己想要脱身事外。
只可惜柳仕宜盘算得好,却时运不佳,正巧遇上得讯后往旭晓堂过来的韦太夫人,只好规规矩矩行了礼,满面沮丧地坠在身后。
今年别外冷些,你生母倒没有卧床将养,多少年都没见她年节拜问,今日还真稀罕。太夫人牵着十一娘,不急不缓地往旭晓堂走,这话显然有些挖苦的意思,也是盘问柳仕宜究竟在闹哪出。
柳仕宜原本就不是拘礼之人,这时也浑不在意小侄女在旁,低叹一声诉苦:庶母那性情,儿子也没法扭转,规劝得多了,自己还逃不过一场板子今日庶母来见母亲,是为儿子婚事。
你都已经二十五了,总算才愿成家,怎么,齐姬反而不愿?
柳仕宜更如霜打一般:庶母是嫌张家门第低微,儿子也解释了,这原是儿子属意三娘,烦缠着母亲提亲,可庶母偏就不信,误解是母亲存心为儿子找这么个并非名门闺秀之正妻
韦太夫人冷哼一声:当初你纠缠我答应,我就知道齐姬会这么想,我也教训过你,娶妻求贤切莫只看容貌,可你又何曾听过我教管?从前我也为你寻思过门当户对者,你都不乐意,耽搁至今未娶,这回你好容易有了中意人,虽张家并非大姓名门,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张三娘誓不为妾总还有些风骨,不比得那些眼中只有虚荣富贵女子,这才答应你,没想到齐姬却趁除夕节闹上门来,你怎么予我交待?
见柳仕宜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太夫人极不耐烦地蹙起眉头:当年你才十六,自小又被你阿耶宠纵惯了,我也知道你不想受我拘管,可巧你生母也是个不愿伏低之人,你被她一唆使,就闹着要分家,我这性情,也不耐烦端着架子逼人,答允了你母子二人,也是落得自己清静,虽说你之婚事眼下是我这嫡母作主,齐姬本来不能干预,可我实在不想与她斗嘴,你既不能说服生母,我看还是作罢。
这下柳仕宜便着急起来:母亲,虽说还没过定,但与张家可是交换了庚帖,怎能悔婚?
少不得我去赔礼道歉罢了,我看张家也是心疼女儿之族,齐姬心不甘情不愿,他们多半不想女儿将来受罪。
柳仕宜急得抓耳搔腮,忽然睨见一旁抿嘴偷笑的十一娘,顿时灵机一动小侄女倍受嫡母疼爱,若能为他求情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夸张地用唇语示意:三成红利。
十一娘却不愿掺和这事,默默垂眸,数着前进的步伐。
柳仕宜没了办法,只好躬着腰上前,长长一揖恳求道:母亲还请帮助儿子这回,儿子非张三娘不娶,此心可鉴日月,至于庶母,儿子保证只此一回,今后决不会再让庶母闹腾,烦扰母亲。
太夫人本来就不耐烦齐姬跋扈,不过当然也没打算纵容齐姬嚣张到来宗宅闹事的地步,可张家这门婚事到底是她这嫡母出面提亲,将来若是张氏受欺,她也过意不去,为免却将来更多烦扰,这才存心敲打庶子罢了。
太夫人之所以还愿理会柳仕宜,当然不是因为与柳正夫妻情份,实因柳仕宜这庶子虽然被柳正宠纵得文不成武不就,沉湎女色十足纨绔,一贯对她这嫡母却甚是恭顺,手足兄弟之间也没有太大矛盾,尚能和睦相处,就算分家那事,也是因为柳仕宜不愿多受管束,一心想要搬离,对于分得多少宅产却不在意,没因利益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