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粟田马养已经执笔在手,却久久不闻琴音,他这才满是疑问的看向一贯配合无间的籐原兄弟,却瞧见两张面如土色。
怎么,二位难道没有记牢曲谱?身为这场宴会的主办人,又一早被东灜四杰请为判者的莹阳真人这时询问道。
过耳一遍而能复奏确实大不容易,倘若两位籐原君为难,莫若让绚之再演示一遍,抑或干脆示以琴谱如何?李渔眼见籐原坐腊,十分善解人意地助人下台:今日东瀛四杰与长安五子之比,不说千载难逢,但也算难得一见了,我尤其期望见识联诗,倘若这场比试在音律上遇挫便就此终止,倒也让人惋惜。
可李渔的一片好意却招致粟田马养的恼羞成怒,他这时就连耳根都黑了,只顾沉声追问与催促自己人:怎么回事,为何愣怔,还不快快复奏。
暴躁的籐原石生这时垂头沉默,籐原郊拾只好无可奈何结结巴巴地解释居然已经慌乱得恢复了大周人民听不明白的日本话。
存心刁难,这坚决是薛绚之存心刁难!
当粟田马养听说他们一方足以让帝国引以为傲的两大国手竟然无能复奏此首琴曲时,焦怒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但虽然恨不能用眼中的怒火把这时依然云淡风清的薛陆离烧成灰烬,无奈却找不到任何说辞指责对手。
规矩是他们挑战方拟定,不介意以新曲为题也是有言在先,万万想不到的是籐原虽然能牢记曲谱,却被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指法转换给刁难住了,竟说根本不需尝试,确定无能流畅演奏!
他总不可能让对方换首曲目吧,指法太难,可能再限简易之曲?
难怪薛绚之早前敢摞狠话,声称若先出题比试就此结束!
这时举座中人,固然没听明白东瀛四杰的交谈,然而从粟田马养一直黑到脖子底下的神色也不难猜中结果,想起四人曾经的狂妄自大,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心情,只是还维持着外交礼仪,并没有借这时机冷嘲热讽,泱泱大国对待小岛异族应当宽宏大量。
可纵然没有遭遇咄咄逼人,心高气傲的东灜四杰也已经羞愤欲死,为首者粟田马养只冲莹阳真人草草拱了下手,就阴沉着脸拂袖而去,其余三人也是落荒而逃。
这场中日对抗最终以日方狼狈败北告磬,如此大快人心的喜事自然在上清观文士宴后飞速传遍了长安城,李渔原本戏称的一句长安五子竟然从此成为陆离、贺湛等人的代称而名躁一时,甚至后来被录于史册,对于此事便是十一娘也没有事先预料,她可没有与李渔大叔事先串通,只是因为身为女子天生的小心眼,实在气愤所谓东灜四杰的自以为是,故而建议陆离在琴艺上有心刁难,也让粟田四位自省井底之蛙的含意,不要以为挫败了几个名不符实之人,就敢猖狂自大,讥我大周无人。
但十一娘当然时刻牢记着她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挫败东灜四杰。
可是还没等贺湛听令行事启动计划,长安城中不少士子就开始炮轰万年令曹刚。
咦,难道又出个与她心有灵犀之人?十一娘顿时困惑了。
第268章围拥万年廨
轰轰乱,乱轰轰,威武敞亮的万年县廨门前,数十个白衣士子席地而坐,他们身后是闻讯而来的布衣百姓市井闲汉,这些围观者虽然与县试舞蔽取士不公的主题八竿子挨不上边,但也都听说过骄狂桀骜的东灜四狂惨败长安五子的事自从上清观文士宴后,长安民众便及时将日本遣周使自诩的名号做了个更改,如今只称四狂了。
百姓们虽不能吟诗作赋甚至多数大字不识,可因为国情影响,都好追崇才华俊杰,不说在京都长安这等举世瞩目的繁华这地,便是在乡野之间,渔猎耕樵往往也会以唱诗为乐,当然这也全靠青楼伎人的功劳,往往是身份卑贱的她们主力担当着文才贤士与布衣耕樵的沟通桥梁。
是以当这日,士子炮轰万年令曹刚的事态终于发展到高潮,最终演变成为围拥县廨质疑取士不公时,虽然围观百姓不可能因而得到任何利益,但出于对力挫东灜四狂之长安五子的好感,听说担当联诗主力的邵九郎竟然在万年县试落第,纷纷为其不平,于是自发前往支持闹事的士子,若非衙役们及时阻挠,险些没有拥护着士子们直闯县廨。
作为京县之一,相比管辖西城的长安令,因为东城一直是高官显望聚居处,万年县的地位更显重要,万年令历来就有天下第一令之称,虽说来只是一介县令,在高官遍地的京城看似低微,但谁也不敢轻易冒犯,更不提被围堵质问,可这日虽然闹事者还没有因为激愤彻底丧失理智直闯县衙,但谁也没有被那些奉令阻止驱散的衙役喝退,对峙之势已经持续了大半时辰,围拥的人群反而逐渐增多。
有白衣士子高呼:万年县试必有内幕,万年令理该回应我等质疑!
群众振臂呼应。
居榜首者文才平庸,如邵、尹两位才华堪比薛六郎与王七郎者却被黜落,可见万年县试毫无公允可言!
群众齐声附和。
曹明府倘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当众申明!
摆明做贼心虚!曹明府理应给个说法!分明就是县令舞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