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安见好友一脸茫然,平时并不喜好议人是非的她这回竟也忍不住说道:谢五姐性情如何,咱们心中有数,故我乍一听闻她前些时日随同亲长赴阿姑生辰宴,竟一改从前沉默寡言,主动与人攀交不提,奉承起阿姑来更是滔滔不绝,真真不敢相信,可是不仅阿李与阿袁,其余四位侍读也都说她性情大变,我这才相信世上真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异事。
谢莹居然主动奉承晋安长公主,并且达到滔滔不绝的地步?!纵然十一娘对谢莹并无特别关注,这时未免也被激发了好奇心,便问李九娘:都有哪些趣事?
先说最近这一桩,是在汝阳王府赏春宴时,那日不巧,午时便落细雨,咱们好些人被困在一处亭阁,以为闲坐也是无趣,不如各写一首有关春雨诗作,由青华县主评出最佳贵主与十一娘想必也知道,阿谢从前虽然寡言少语,一贯又眼高过顶瞧不起众人,可但凡有诗作比试,她倒回回都要力争魁首,可那一日阿谢却有些兴致索然,最后还是毛氏两个小娘子起哄,阿谢似乎才免为其难吟出一首。
李九娘绘声绘色说到此处,却只顾掩唇轻笑自己偷着乐,引得同安与十一娘都好奇不已,直到十一娘允诺将一副画作赠予了她,才揭开谜底,学着谢莹当日踱步思索的模样,一字一顿吟出: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花重锦官城!
最后一字吐出,稍仰着下巴环顾众人,一副胸有成竹等着众人赞叹的神色。
袁十四最先忍不住捧腹,拉了一把李九娘的衣袖:这丫头,倒真学得有模有样。
同安别外诧异:这首春夜喜雨乃杜子美任职成都令时所作,怎么谢五姐
简直就是明晃晃地盗用抄袭!
十一娘也默默,谢莹这人虽然孤傲不群,品性却比谢翡强上许多,否则当年因为一时私心做下陷害她的行为后,也不至于悔愧难安郁郁忧重,再者谢莹一贯对诗赋之才极为自负,又的确甚有天赋,怎么可能不知杜子美这首春夜喜雨为众人耳熟能详,居然堂而皇之盗袭?
十一娘近来未曾出宫,想必还不知道长公主宴上之事,那日我与姐妹们刚刚入席,瞧见阿谢竟与好些个宾客言谈甚欢,惊诧得眼珠子都快坠地,再说阮家那几个闺秀,以往哪里能入相府千金眼里,就从未见过阿谢搭理过她们,可那日阿谢竟然围着阮小娘子团团转,攀交之意显而易见,只不知为何,一口一声阮小姐称呼,我们都如坠五云雾里,不知这小姐是何意思。
别说同安公主不明所以,十一娘这个经历两世的而立之年也没听说小姐是何称谓,还是袁十四娘打了李九娘一巴掌:没见当日阮氏好几位娘子听说这称谓,都对阿谢怒目而视,后来你不是也说,为这称谓询问李世母,遭到好一番喝斥,可见不是什么好话,又何必宣扬。
李九娘连连颔首:我阿娘到底也不曾说明小姐之称究竟是什么意思,十一娘博闻广见,可知道其中含义?
十一娘摇头:说来也奇怪,五娘虽然有些孤傲,不过懒怠理人而已,可从未做过笑里藏刀冷讽挑衅之事。
我看阿谢不是有意挑衅,她是真因为那场大病坏了脑子。李九娘又道:长公主举宴历来不讲究分席而坐,当日便有徐主书亲自操刀切鲙,因阿谢当日极尽诃谀奉承能事,长公主喜之不禁,特意请她同席而坐,阿谢竟然对徐主书也着意奉承,大赞其刀法炉火纯青,可是开口便称徐主书大人,可怜韦县君,听得这句后脸都白了,那场景如今想来我都忍不住捧腹。
十一娘:
李九娘口称这位徐主书,便是英国公之子徐修能,原为长安尉,因当年主持扩隐搜田有功,再兼晋安长公主极力举荐,终于入了中书省任主书一职,虽看来官阶不显,可因为韦元平对其十分赏识,眼看着也是前途无量。
只不过徐修能年岁不至及冠,甚至还未及娶妻,却被谢莹称为大人,难怪其生母韦县君惊吓得脸白
眼下大人之称,仅限父母,众目睽睽之下谢莹居然认他人为父,做为母亲大人的韦县君是何等难堪惊恐,可想而知。
脑子坏了,坚决是脑子坏了,十一娘顿时十分赞同李九娘的见解。
第390章晋王府
相比李九娘的口直心快,袁十四娘终究要厚道一些,虽然回想长公主生辰宴时的情形仍然忍不住莞尔,这时却为谢莹分解:长公主宴后,韦相夫人不是再次携同阿谢向长公主及阮家致歉,称道阿谢因为一场大病,足有半年时间恍恍惚惚,竟如患有失心之症,连家人亲长都不能辨认,好容易才好些,可终不算痊愈,冒犯之辞确非出自本心,就说最近这桩,阿谢竟然以为春夜喜雨为己所作,可见确实迷失心窍。
李九娘笑道:若阿谢当真是大病未愈,相府何必让她出来丢人现眼,这不是摆明让人看阿谢笑话么?谢氏一族眼下好歹也算十望之一,行事竟然如此荒唐,足见是乍然富贵,不比得真正世族门风。
同安眼见十一娘若有所思,这才醒悟过来柳家与韦家两代联姻的亲厚关联,生怕十一娘因为谢莹之故而难堪,连忙岔开话题:十一姐,因为我如今服丧,不能与宴会客,却因已经许久未见二叔,心中挂念得很,也不知二叔自从在外立府可还习惯,十一姐既然要归私家共庆上巳,莫如顺便替我问候二叔,我亲自描绘底样,交待宫人裁绣一套袍服,也烦请十一姐代为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