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饶平虽为太后死忠,但其党徒当中,毛维与元得志皆涉嫌包庇甚至主使污杀良民,纵然谢饶平这回能够秉公审断,顶多算作将功抵责,对于弥补声誉挽回败势并没太大意义。
韦元平却并未牵涉进这桩恶行,其大力举荐之陆离、贺湛二位又一贯倡导彻察不法,他又是太后胞兄,比谢饶平更加能够代表太后意志,论理这回才当被委以重任。
当年刘玄清、广州刺史两桩罪案,太后可都是委任韦元平党系拨乱反正!
若是授令韦元平主理审断,十一娘便有把握促成陆离抑或贺湛协佐,可换作谢饶平
虽然柳信宜这个刑部尚书也是自己人,但他却历来不属谢、毛阵营,谢饶平作为主管相臣,是不会将功劳让予韦相党系的,换句话说,柳信宜这个副手只不过是个摆设。
难道事到如今,太后依然不愿承认失察之谬,启用谢饶平的目的,是为了将本案审断为无中生有?
这念头才一掠过,又被十一娘立即否定了。
倘若如此,太后便不会允谏汝阳王党监审。
于是虽然想不通太后为何这般处措,十一娘又安下心来,只要数千无辜获救,何绍祖等人罪有应得,就算达到目的,其余尽可不论。
她脑子里刚刚经过了一轮急风骤雨般的思虑,脸上却始终平静柔和,尤其是当听了徐修能接下来的一句话后,莞尔轻笑,更若浮云移散,丽日晴光霁朗。
恭喜二郎,更得太后信重。
原来徐修能因为如何应对这桩事故的谏言,得了太后许多赏赐,那些钱帛浮财虽不被这位看在眼里,却因太后一句问询而心花怒放。
是问他心中志向,实际就是示意徐修能意欲谋求何职,但说无妨。
起居舍人虽为美职,但要更进一步,自是不能在此一职上长年蹉跎,所谓伴君如伴虎,徐修能非常清楚当获太后心腹信重之后,应该恰当保持距离,一来是晋升必须迈出的一步,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险忌,毕竟这一类闻知秘要的近臣,说到底是福祸难测,稍微行差踏错,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遭遇生死危机。
若无小娘子相助,不才怎会如此顺遂?徐修能心里愉悦,眼睛里更如春水荡漾,在那汪春波底里,无限柔情暗涌。
十一娘不由转过脸去,看向廊庑之外柳陌花衢,她这样的情态,看在徐修能眼中自然是含羞的意趣,眸子里笑意愈浓,却是一本正经地口吻,不现半丝轻浮:未知十一娘对某日后仕程,有何建议?
对这城府深深野心勃勃的英国公子暂施美人计已为情非得已了,她可不想再多惹仇恨!
十一娘被这诚恳一问警醒,垂眸说道:十一见识短浅,怎敢胡言瞽说?徐郎高瞻远瞩,又何需旁余指划?
这句谦虚得甚至有些矫情的话,却依然没能堵住徐修能的嘴。
原本考虑着调职吏部历练,亦可为太后网罗人才,略尽绵薄之力。
十一娘只好心悦诚服地再赞了一声高瞻远瞩。
只是某并未急于一时,打算待这一轮风波过去。徐修能还真是无所不言。
徐二郎考虑甚为周全。
太后固然是有心提拔,但徐修能却不可能表现得过于功利,自是需要待得风平浪静之后才好图谋私利,只不过十一娘却很笃定,徐修能这番一犹豫,很有可能不待获授美职就会失信于太后了,起居舍人他是当不下去了,至于吏部嘛
更加不用肖想。
到时一腔踌躇满志尽化恼羞成怒
十一娘暗叹一声,她还真是毁人不浅呢,可谁让这位先一步盘算起她来?
第561章报应不爽
自从上回被窦辅安趁夜请往私宅,何绍祖春风得意的心情便如罩上了一层阴霾,甚至一度心如死灰,只以为将近地狱了,好在没过几日他便重获自由,紧跟着又发生了大理寺失火案,那晚上何绍祖彻底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且以为云开雾散化险为夷了,还没等他重新得意起来,又立即听说汝阳王竟然带着亲兵闯入大理寺,将灭口未遂的杀手一网打尽!
才刚落稳胸腔的心又再晃悠悠地悬了上来。
又当温峤宫门击鼓,舍命举告,不仅大理寺卿石震,这下连江、洪二州刺史都被一并牵连,何绍祖那颗心却四平八稳地安放下去。
这可不是关系他一人了,闹不好毛相国都要受到牵连,太后必定不会追根究底,上头既然有那么多高个子顶着,他这个矮个子哪需担心塌了天?
只不过事情一日没有揭过,何绍祖到底不能重新抖擞,又兼着有回去衙门点卯,途中竟然遇好些闲汉围斥,脑门上挨了数双破鞋几枚鸡卵,搞得周身狼狈,上官听说后,干脆让他告病,眼看着就算有惊无险地挺过这场风波,说不定也免不得饱受人言议论,何绍祖恍然又觉被打回了原形裴氏贱人,当年挡在丹凤大街斥他忘恩负义,毁他声誉,几乎断绝他一生前程,那些如影随形的鄙视冷眼,可不一如眼下?
想到自己年幼丧父几乎衣食无着,苦读十余载,终于学成满腹经纶考取出身,却被岳家连累,又是好不容易才争得起复时机,眼看着锦绣前程,哪曾想再遇挫折?何绍祖不由大伤命运多舛,自是不甘就此放弃的,这夜对月独酌,殚精竭虑盘算着如何应对,怎么挽回又再败坏的官声,这些年来攀识之人,又有哪几个能够助他摆脱物议,才刚想到一个宇文盛,竟被告知窦大将军又再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