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烨插言:阳曲令与太谷令,一个反驳,一个支持。
太原下辖十四县,这十四个县令之中,当然不至于尽数都是贪官污吏,是否支持新政也不能作为忠奸官品的判尺,更何况如今太后执政,官场相比德宗、仁宗两朝更加腐败,十一娘也想到有一部份官员先期都会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观望踌躇,却没想到仅仅只有两人明确表达态度。
毛维身后,应当有高人支招,据咱们摸察,十四令中,起码过半都已被他收服,毛趋自不消说,然而今日却只暴露了阳曲令出来,那么其余人为何隐忍不言?这是意图模糊阵营。十一娘说道。
陆离微微蹙眉:阳曲令与太谷令政见不合,两人一直有如针尖对麦芒,阳曲令原本就是毛维党,可这太谷令今日表现出对新政大力支持,似乎有意与毛维划清界限。
据我看来,太谷令显然是为了取信绚之。贺烨说着看向十一娘:明德寺可就在太谷治下,待新岁之后,看来咱们要立即去这地方走一遭了。
十一娘颔首:六兄暂且不能轻信太谷令,此人究竟是否毛维党徒,还不能判定。
不过根据她的人手摸察得知情况,太谷令并没有行为过仗势欺民鱼肉百姓的恶行。
只是明德寺里的僧人有些蹊跷,对于大周而言可能是个隐患,不能仅仅只是依靠察子密探,贺烨认为必须与十一娘亲自去太谷县察探,方才更加稳妥。
十一娘既然要插手治政之务,当然也不会固步内宅,对贺烨的建议表示了赞同,又再说明了她对太原柳的判断,贺烨笑道:毛维以为打发两个妇人前来,便能慑服咱们晋王妃,还真是小看了王妃,殊不知他这样行为,反而让王妃察觉太原柳态度暧昧,太原柳既为晋阳四大世族之一,倘若咱们能够争取,当然要竭尽全力。言下之意,很是信任十一娘会赢得太原柳一族支持。
毛维暗中连太后都敢于轻视,更何况我?不过他越是轻敌,便越有利于咱们赢占先机。十一娘毫不介意毛维对她的鄙夷。
晋王府中,几人胸有成竹,气氛很是轻松,然而对于甄氏而言,今日可谓铩羽而归,心情好不沮丧,在外头冒着寒风奔波了整整一日,到头来落了毛夫人一场埋怨,回家时又饿又累,却还得打起精神将今日之事向夫君柳青云说明,天色都已经黑尽了,她连一口热汤都不及入口,焦躁的心情可想而知。
柳青云听闻王妃与婷而的态度,脸上也是阴云密布,冷哼一声:不过两个内宅妇人,竟敢如此狂妄。
王妃也就罢了,京兆柳何曾将太原柳看在眼里,她高傲一些也是情理之中,只妾身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低声下气任由驱使那柳六娘,现今不过是仗着晋王几分宠爱,竟然也敢张狂嚣张。在自己家中,当着丈夫面前,甄氏选择性地忘记了今日在婷而面前的威风扫地,这时抱怨起来,也是一番咬牙切齿。
不过她也知道背后不管怎么抱怨咒骂,也不能损及婷而分毫,一边擂着酸痛的膝盖,一边忧心忡忡说道:毛府尹交好晋王这目的没有达到,怕是不会再提携夫君,该如何是好?
柳青云学业无成,一连两年下场,连明经科都没有通过,他也不再寄望于科举,然而他这个庶支子弟,一直就不得家族器重,自然也无望利用太原柳的声望谋求出身,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几分毛维的信任,眼看着入仕有望,当然不甘心半途而废,他沉思良久,忽然眼中一亮:毛府尹之所以意图交好晋王,根本目的是为了阻挠新制推行,以至晋王与薛少尹抢得功劳,虽然柳妃不识抬举,咱们只要想办法让太原柳一族倾向毛府尹,与晋王为敌,也是功劳一件。
甄氏倚着凭几,有气无力地说道:族中事务,夫君历来便插不进手,又有什么办法说服族长协助毛府尹?
咱们一房虽然不得族长看重,三叔母却在族中甚有威望,咱们只要想办法说服三叔母,岂非便有成算?
柳青云口中的三叔母,正是陈郡君,她是族长的弟妇,因着宗妇甄夫人常年抱病,族中内务多由陈氏主持,陈氏之夫虽然有些不务正业,可几个儿子却都是官身,陈氏的亲生儿子柳青城眼下更是官任户部度支司郎中,虽然远在长安,但为青字一辈子弟的翘楚,甚得家族看重,只要陈氏授意她这一房子弟游说族长,族长必然便会有所侧重。
可叔母真会听信咱们建言?甄氏十分怀疑,其实她有几分惧怕这位叔母,根本没有底气去游说。
首先,三叔母娘家几个兄弟,最近与晋阳令来往密切,显然为毛府尹阵营中人,叔母不应与自家兄弟敌对其次,要是新政当真推行,会损及太原世族利益,对太原柳一族当然不是件好事,叔母当然会衡量利蔽,再有,叔母最憎者便是女子不遵妇德,柳妃不思安于后宅,插手政事,叔母倘若得知,必定心怀不耻,更别说柳六娘,仗着晋王宠爱,竟敢对你这长辈不敬,嚣张跋扈忘恩负义,叔母要是得知,难道还会赞赏那个贱人不成?柳青云一拍大腿:这事极大可能促成,趁着新岁临近,你当然要去族中帮手,不妨拜见叔母,用这番说辞。
便细细教导甄氏如何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