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钱,如若给予那南老丈,可保一家人终生衣食无忧。
于是十一娘便迎面撞见了大步流星下山,并且脸若锅底的晋王殿下。
以及一见她便两眼放光,恨不得展开怀抱的罗九郎。
柳小郎君,总算是见着郎君了!
此处人多眼杂,罗厚当然没有道明十一娘的身份,刚才他便险些失口,才大不逆不道的篡改了贺烨的姓氏。
一直等到出了明德寺,四骑行至一罕无人迹处,罗厚才有了机会直抒胸臆:昨日多有怠慢,还请王妃宽谅,莫怪小生莽撞失礼。
这道歉来得如此滞后并且突然,让头脑发达的十一娘如坠五云雾里,只好客套道:罗九郎何出此言,昨日若非九郎盛情款待,我与外子便只能趁夜赶回县城了。
王妃是贵客,小生昨日是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还望王妃能给予小生一个机会,再往寒舍逗留一日。
贺烨至始至终都是一张黑脸:当本大王不存在么?
还好王妃感应到了晋王殿下遍布周身的戾气,没有一口答应:这并非不领罗郎好意,只是殿下急着赶回晋阳
罗厚方才意识到自己对晋王的冷落,热情的笑脸立即转向:一日,仅仅一日,实不相瞒,小生早闻王妃才名,有意求王妃赠予大作。
贺烨才轻哼一声:再留一日未必不可,只是昨晚罗郎君准备之膳食,不是那么可口。他当然明白十一娘有意交好罗厚,这人虽然没有入仕,可对于拉拢太谷罗重用甚大,再说罗厚昨日言行,看得出来对贫苦百姓饱含同情,不满弊政,新政若能征得他的认同,也算是一个助力。
晋王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受到冷落,便拒绝罗厚的主动亲近。
罗厚大喜,险些没有跳下马来礼谢贺烨的知情识趣,自然拍着胸口保证今日必定会精心准备宴膳,管保让晋王殿下大快朵颐。
他不在意这位贪图享乐目光短浅,只要能得柳十一娘亲笔画作,丰富自己的藏品,莫说只是准备美味佳肴,家里那些个美貌侍婢,全都送给晋王又能如何?
只是贺烨的妥协虽然在十一娘意料之中,她心里也不无歉意,要知因为罗厚那乖张怪异的行事风格,晋王殿下昨晚便没睡好,今晚还得煎熬,即便殿下体质异于常人,只怕也吃不消。
故而当再次抵达罗厚的农庄,十一娘拒绝了酒宴,称道午膳不用那样铺张,事实上是想为贺烨争取一点时间,下昼时好好休整一番。
下昼趁空,我打算应罗九郎雅意,画作一幅,殿下好生歇息。
贺烨倒不介意晚上逼不得已又将与王妃同床共枕,事实上他也想试验明白,自己的警觉是否当真减退了,故而拒绝了王妃的好意:我并不觉得疲倦,倒想借这机会,到村子里转悠一圈,王妃旧作本就不少,日后随手择出一幅来赠与罗九即可,下昼时还是顾及正事要紧。
十一娘见贺烨精神抖擞,倒不再坚持:也罢,看罗九郎那兴致,今晚说不定会与我把酒长谈,到时殿下先回客房歇息,总不至于再熬整整一晚。
这个建议倒没被贺烨拒绝,他虽然认为罗九郎可用,但不可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十一娘接触罗九郎才是正确方法,他依然要维持盛气凌人不务正业的伪装,当然不可能与罗九郎谈论那些琴棋书画,便是政见时弊,他也要装作一窍不通才好,酒足饭饱后率先辞席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第675章农事良才
罗厚自从醒悟过来晋王妃便是他慕名已久的柳十一娘,萍水相逢的淡然态度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听说十一娘要与贺烨去村子里逛,无可厚非地自荐为向导,一路之上,与王妃更加相谈甚欢,将白岭村的情况如数家珍般侃侃而谈,倒是对于王妃体察民情的目的有了不少帮助。
贺烨几乎插不进话,当然他也没有一定要插话的决心,一路上都摆着个臭脸,显示自己被王妃强迫同行的不满,事实上冬季的田园也的确没有什么迷人景致,陌道旁的草色枯黄,田野里只有一片冻土,放眼望去空空荡荡,便是沐浴在今日难得一见的晴照下,畎亩黑土也没有涣发出任何生机盎然。
走了约有二、三里远,十一娘便依稀听见了水声,罗厚遥遥指向远处一排枯枝张举的植树:那里便是金水河,不过流经白岭村这段水域并不丰湍,若遇炎旱,河水难保断流,好处是也鲜少发生洪涝,这一任太谷令上任不久,便发动不少富贾豪族捐资,修建有沟恤、石井,如此只要不是大旱,倒不至于影响收成。
十一娘并不打算去巡察水利,固然她与普通闺秀相比,对于稼穑农耕之事更多了解,然而这些了解多是通过看阅《上农》、《齐民要术》等农书著述,仅属理论知识,便是这会儿去巡看这些堰坝陂塘,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九郎对此处情形这样熟悉,难道是久居农郊?十一娘虽然也知道不少富家子弟不耐家中长辈拘管,时不时跑去田庄小住,但却鲜少能够耐得住村居冷清,是以并不愿意长住,更不说了解农户情形,稼穑之务了,但罗厚显然不同于那些游手好闲的子弟,看得出来他不是仅仅为了躲清净,但他可是太谷罗一族的寄望,论来家中长辈不应放纵他久居农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