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叟只觉胸口一股热血沸腾,早前还反对儿子继续告官的老人,竟然当众放声大哭:两前之年,我家长孙,便是被这恶徒当众殴杀,都是老儿无用,不敢为长孙讨回公道,甚至只能委屈求全,眼下听闻太原府有薛少尹为民作主,犬子才下定决心举告凶犯,只不想,只不想丁家竟然还敢生杀人灭口之心,若非晋王府早有防范,今晚老儿一家五口,便要被这无法无天之徒灭门!
豁出去一把老骨头病弱身,扑上前就要与丁梧亮拼命。
贺琰也不阻拦,由得郑叟将丁梧亮狠狠打了两巴掌。
这是血口喷人,这是血口喷人!竟然挨了贱民耳光唾沫,丁梧亮腹中那怒火简直没有炸毁胸腔,可他被押制着,别说还手,连挣扎都是徒劳,两眼这时也烧得血红,盯着贺琰狠狠说道:分明是晋王府想要诋毁我晋阳丁,别以为我会怕了晋王府,晋阳豪贵,可不任由晋王府为所欲为!
这下连马大叔都呸了一口:居然还敢狡辩,可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深更半夜,你若不是想要杀人灭口,为何带着这么多家丁潜入靖平坊?还都佩着刀剑呢,这回可是人赃并获!
贺琰也不想与丁梧亮在此理论,对马大叔拱一拱手:烦劳诸位,去请坊主来此曲弄作证,将来对薄公堂,才是罪证确凿。
马大叔家境是这里弄最好的,往常又甚急公好义,故而素得尊崇,也不推辞,当下便让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飞跑着去通知坊主。
而这时的晋王府,贺烨刚听王妃说完她的杀人大计,甚觉诧异:于墉不过是个小角色,我以为王妃会饶他一条性命。
于墉的确是个小角色,十一娘并没有放在眼里,但这不代表着她就觉得于墉罪不应死。
当年裴郑受冤,于墉可是在大理寺任职,虽然凭他的地位,不大可能参与核心计划,但推波助澜是肯定,只此一条,便足够十一娘对他斩尽杀绝。
我原也不想计较他是死是活,可毛维这番花样百出,我若不还以厉害,岂非显得懦弱?毛维必保于墉,但他若是保不住,莫说他手下那些党羽会人心浮动,便是晋阳诸多豪贵,也会掂量掂量,跟着毛维折腾,就算不被过河拆桥,是不是就真能高枕无忧?有于墉这个前车之鉴,相信太原豪贵绝大部分都会心惊胆寒。
但虽要让于墉死,却不能动用暗杀手段,那样非但不会达到震慑效果,甚至可能会被太后疑忌,所以十一娘果断地选择了阳谋,她就是要与毛维公然打擂台,谏奏于墉论罪当斩。
只有让太后挥下这把铡刀,将于墉明正典刑,方能让诸多豪贵明白,新政系与毛维党实力悬殊,该如何抉择才更明智。
只是毛维必然会以急于征兵做为开脱,王妃当日也分析过,太后不会在意。贺烨仍然不那么乐观。
所以我在奏报中才特意强调,于墉借口征兵令鼓动民愤抵制新政,目的是为保全某些豪族利益,倘若于墉不死,不利于新政推广,他便是个不足轻重之卒,太后不至于重视,若以他之头颅,能换晋朔不失,相信太后不会在意,只要咱们不针对毛维,便不会触动太后禁忌,再说了,征兵令是太后下达,不想却被于墉枉法施行,险些造成民愤诽议朝廷失德,太后心中能没有怨气?我点明这一层,毛维再为于墉求情,太后反而会疑心毛维在后指使,目的仍在相助蜀王,这样是毛维触犯禁忌,太后虽不至于这时便处治他,利用于墉敲打警戒却大有可能。
十一娘显然已经笃定心意:眼下事多,属官却多为毛维党,一部分仍在观望,单凭六哥与晋王府人手,不是长久之计,故而太原府官员必须大举撤换,要推行新政,咱们当然需要人手,相信只要不关要重,太后不至于反驳。
其实十一娘早在动身来晋阳前,就想过陆续将尹绅等人招揽来太原,她并不怕会引太后疑忌,因为太后未必不知毛维党居心,只不过不愿在这时,失去对太原的多方掌控而已,只要不动毛维,诸多属官的撤换并不会触及太后忌讳,因为陆离与十一娘若孤掌难鸣,一旦新政推行任何闪失,危及晋朔,那便是社稷存亡的大事。
借助与王进谷谈判顺利这股东风,十一娘不妨多为自己讨要一些实惠,基于这么多年来对太后了解,她还是相当有信心。
处理完这事,便也到就寝之时,十一娘刚嘱令婢女们服侍洗漱,却被贺烨阻止:再等等,说不定晚些时候,还有好消息。
第725章静好与惨痛的一夜
原来贺烨自打得了盘审丁梧亮的任务,却想到了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只他没有先知会十一娘,不过与陆离沟通后,立即动手实施,正是将郑远举告一事有意泄露让丁梧亮知晓,布好陷井等着这个狂妄之徒实施杀人灭口的计划。
据绚之探察,丁梧亮嚣张霸道,这一类人,大约都甚愚狂,再者晋阳陈欲利用丁家,必定会夸大毛维强势,晋阳丁上回便敢鼓动佃户围堵绚之,可见对晋阳陈之保障信任不疑,在此辈眼中,郑远一家不过草芥,丁梧亮乍一听闻竟被举告,必然会怒火中烧,他杀人灭口,不是为了平息事态,而是为了泄愤,十之八/九不会与晋阳陈先行商讨。贺烨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