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维现在恨不能将丁梧亮亲手斩杀,又哪里还听得进陈氏兄弟的谗言?
这座火山爆发,陈百运哪里还顾得上丁梧亮?他与堂兄垂头丧气地告辞出来,尚且不及筹谋怎么挽回毛大尹的信重,迎面便是不依不饶的丁姬,陈百运这时恨不能将这女人送回丁家,一巴掌过去是为泄愤,也是为了警告。
家风如此,陈氏子弟再是如何宠爱姬妾,但女子对他们来说,其实也与玩物并无区别,莫说姬妾,便连正妻,也都是附属而已,心情好时山盟海誓,一旦遭遇急难,也就是个用来泄愤的东西。
又说毛维,纵然喝斥了一番陈氏兄弟,心头的怒火却仍未平息,倒是毛趋尚还冷静,率先劝解道:世父也无须过于在意,晋阳丁说到底,其实无足重轻,折了便折了,纵然经过今日公审,不少豪贵或许会忌惮晋王府威势,可一旦新政推行,对他们有益无害,故侄儿以为,众豪贵并不至于因此一事便服从新政,至于那些所谓民意,更是不关厉害,由得晋王府争取也无妨。
郭居安无正式官职,再说他蜀王亲信的身份也不能曝光,今日当然没有旁听庭审,这时却听说了刑堂之上的经过,蹙眉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毛公今日受挫,也不能吊以轻心,好在丁梧亮一案虽失去掌控,但因为诸多安排,立时便能扳回一局,比如甄守律一案,薛绚之接到状告,至今仍然无动于衷,显然有意包庇太原甄,那唐迁亦为平民,不如让他质疑晋王党不公,也不愁挑生舆论,逼迫晋王党审理此案,届时,诸贵见甄家受挫,便不会笃信晋王党能够掌控主动。
毛维方才想起这事来,连忙询问:未知洛阳可有消息传回?唐迁这案子可经不起推敲,只能造成甄守律畏罪潜逃躲避法究,方有胜算。
郭居安摇头:没这么快,甄守律甚得家族看重,这回远行洛阳,身边带着不少扈从,途中防范甚严,遣出之人虽为死士,但要掩人耳目,也必须小心谨慎,只能等到甄守律抵达洛阳后,防备松懈,才有机可乘。一来一往,至少耗废二十日,应要再过两、三日方有消息传回,不过大尹放心,遣出之人皆为大王精心训练,必然不会有辱使命。
毛维心急着扳回一局,确然也相信蜀王安排的这些心腹能人,阴恻恻地笑道:既然确定甄守律有去无回,立即可令唐迁闹事,再者薛绚之对状告纪伦一案无动于衷,显然已经怀疑是咱们抵毁纪伦,为了让他更加确信,这案子我也需要过问过问,相信薛绚之总会有借口应对,只如此一来,他必然便会引纪伦为党羽,待将来新政推广,咱们便能掌握先机。
第738章请客
丁梧亮被判死决,对于郑远一家而言,当然是莫大的喜事,可欢喜过后,做为家中的顶梁柱,郑远自然又会为日后生计操心,尽管晋王府的阮长史施予他的口粮衣帛,暂时还不至于让妻儿老小受饥寒之苦,但郑远也明白获人施舍并非长久之计的道理,又虽然薛少尹曾经承诺过保他一家衣食无忧,应当会替他一家安排后路,只郑远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情,最大一桩心事得了,就很不习惯终日游手好闲坐吃山空。
郑妻将丈夫的焦灼看在眼里,这日建议道:妾身听说,这家屋主是夫妻两个,男人从了军,妇人去了霓珍衣坊,如今便是住在晋王府里,日常衣食皆由东家提供,每月还拿两千钱薪酬,莫若妾身也去衣坊,总算能帮衬家用,翁爹身子不好,夫君便暂时在家照顾,好在大娘已经七岁,也能帮着做些活计,二郎眼下也走得稳路了,寻常让大娘看着,不让在外头乱走就好。
你又不擅长针凿女红,去衣坊岂非是白拿薪酬,这万万不可。郑远一口拒绝。
他家几代都是佃农,妻子也是佃户出身,操理稼穑养蚕取茧不在话下,可莫说刺绣,裁衣缝制都甚马虎,为自家人做身衣裳还能凑合,手艺哪里能够拿去外头贩卖赚钱,若真为此去求衣坊雇用,与受人施舍也并无区别。
要不夫君去寻阮长史问问,能否入王府先为雇工,家里便交给妾身。
郑远原也有这计划,可这些日子与邻居马大叔闲聊时,却听闻诸多豪贵其实并不愿聘用雇工,更加普遍的是采买愿意卖身的奴婢,因为奴婢比雇工更易控制,他知道只要自己开了口,阮长史不至于拒绝,可如此一来,也是占了晋王府便宜,郑远这时视晋王府与薛少尹为救命恩人,自然不肯得寸进尺。
他起初也想过干脆卖身为奴,可拖儿带女,还有一个病弱的老父,一家五口只有两口算作劳力,三口人甚至需要旁人照顾,正常来说,也没哪户主家乐意买用简直就是累赘的仆婢。
与其烦扰王府,还莫不如请托马大兄,让在商铺匠作坊为我打听一门活计,虽拿钱少些,省吃俭用也能过活。郑远说着便要出门:我先去明榷坊转转,看看有没商铺雇用劳力。
可他刚穿好了鞋子,就听门外有人问道:郑兄弟可在家中?
郑远一边答应着,忙不迭迎了出去,起初还以为是哪个街坊,谁知看见的是张生面孔。
穿着一件白色桂布夹袍,戴着青黑幞头,腰上垂着个青玉雕成的葫芦佩,长着双狐狸眼,留着把山羊胡,眼角一粒黑痣,见人露笑时,黑痣却藏在了眼角的笑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