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什么反应?
苦笑摇头:烨弟尚还情窦未开呀,待你真有倾心女子,也便知道了得尔倾心者,一笑一颦尽皆美好,若能与她两相厮守白首携老,纵然舍却至尊之位富贵荣华也在所不惜,而若失去,世间一切都没有意义,余生不过行尸走肉苟延残喘罢了。
时至如今,固然贺烨其实并没有体会到这样刻骨铭心的情愫,平白无故,自也不会去设想在权位志向与钟情女子之间如何抉择,但却初尝相思之情,倒是理解了何谓但得倾心者,诸般皆美好的奇妙滋味。
正如此情此境,虽无更多的缱绻旖旎,无非是那指尖一点亲密,衣香丝缕缠绵,却恨不能这月夜无尽,从此坐忘俗世烦扰。
终却是奢想罢了。
王妃刚为殿下解乏十余下,扈娘师徒便已归来,听着那丫头惊喜的一声:这下好了,虽不能为殿下缓除困倦,也可以放心安置。殿下不由揉了揉眉头: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加不解风情之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故而当闻艾绿眉飞色舞地演说其实一点不存惊心动魄的经过,又见王妃居然听得兴致勃勃,晋王殿下心中悒郁几乎摧长出了葡萄藤,又快又密地攀爬上来,把袖子一甩,抬脚便走,留下一句我先安置了,头也没回。
走出老远,又听见王妃笑慰艾绿:殿下今晚等消息,可困乏得狠了,难免恼怒。
贺烨脚步便越发快了。
但恼怒却是不曾的,故而一觉醒来,并不摆脸色给王妃瞧,不过懒懒靠在榻上,询问王妃今日又有哪些安排,暗示着横竖无事,他干脆赖在玉管居,王妃若有空,应当作陪。
今日是袁娘等来王府面见日子,眼下她与几个世族娘子,关照着军属日常有无困苦,又有贫苦百姓疾忧之务,义诊虽有董医正担当,但补给药材发放粥米,诸如种种,却得袁娘子等经管,故而每隔几日都会来王府报记,领支钱粮等物,待了此一桩,下昼还得与六哥碰面,处办税令颁行后诸多事务,又兼这些时日,任姬来往甚勤,殿下为防被她撞见,纵然留在玉管居,也只能困在宴息处,岂不憋闷?莫如去市坊酒肆消遣,说不定能听察一些动静。
王妃依然是不察殿下有意亲近的心思。
贺烨听闻王妃不得空闲,自然也不愿独守空房,没多纠缠,照常潜回章台园,不过当下昼时,听说王妃去了溯洄馆,立即纠缠上了阮长史。
阮岭大是疑惑:舅父关心新政之事,往溯洄馆去也就是了,做何拉我一同?他眼下可不比得游手好闲之时,手头许多事务经管呢。
你还道眼下是刚赴藩那会儿,这么多耳目,依我这脾性,可不与绚之一类正人君子交好,往溯洄馆去岂不蹊跷?不过你既是长史,又是我外甥,从前又花天酒地,与我臭味相投,我来寻你消遣永昼,便是理所当然,但世人皆知,岭儿对绚之纠缠不休,故而拉着我一同去溯洄馆,更是合情合理了。
阮岭翻了老大个白眼:谁与舅舅臭味相投了?!
第811章利害,在看不见的地方
十一娘瞧见贺烨与阮岭联袂而至,倒想到了殿下是因关心政务才拉来阮岭混淆视听,并没有感觉惊讶,当然完全没意识到贺烨还存在与她亲近的企图,她来溯洄馆也不过一刻,因见陆离冒着烈日赶回,并不急着立谈公务,而是在凿墙引入的一口清池边,搭建的竹亭里,亲自烹茶,聊为陆离消暑,可不刚能分盏,就又来了两个喝现成的人。
阮岭观那汤色,便啧了一声:如今时兴,汤色以鲜白为佳,茶末也以细碎为好,王妃所煎这茶汤,不仅大别粉尘之形,汤色又尚青碧。尝了一尝,眉头就蹙了起来:甚至连盐也未入?颇涩口,虽有回甘,然始终不达浓郁温甜之美。
王妃还没因这嫌弃如何呢,贺烨立即反驳:王妃烹茶,历来便不拘时兴,我倒是觉得,那白乎乎粉腻腻甜兮兮之茶汤失却自然之清香,反而是王妃所煮,美妙别具一格,原来竟是连盐也未加,难怪回回让江迂学样煮来,都觉得一股子怪味呢。
现下许多特制茶饼,为达到汤色洁白,使用豆米一起焙干碾罗合细,又为追求口感甜郁味如甘乳,往往调以龙脑、麝香,自从兴起点汤,越发讲究末如粉尘,可我却更喜投茶入釜与汤共煮之旧法,故而还遵循着末之上者屑如细米之标准,只是又未照搬古法,加以橘、盐等香辛料调味,而保留天然之味,确实有些涩口,岭儿一时不惯,不用勉强。十一娘笑道。
陆离颔首:时兴一味追求甜郁,导致旧法纯制茶饼反不多见,我等不喜甜郁者,倒需定制方得旧茶,阮长史既不惯,省下你这口正好。
阮岭又捧那茶盏,细细砸了一口,依然没品出多少妙趣来,却不愿被陆离视同俗人,硬着头皮一口饮尽:虽有涩味,倒不失清香,甚好甚好。
王妃并不领情:岭儿不用违心,我这茶汤,原就不是人人习惯。
贺烨更甚连阮岭的茶盏都没收,自己却又持着长勺,从茶釜盛出一盏来,这倒不是他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有心恭维,是真心觉得王妃烹煮茶汤,正合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