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胜券在握,王知礼沉着之余,亦见志气飞扬,风度翩翩与晋王妃等见礼,各自告座,眼见王妃对他身旁坐着的仙道格外关注,将浅笑一勾,引见道:王妃上回提出想要见识者,正是这位仙智道长。
十一娘便作恍然大悟状:虽然今日并不适宜私叙,然则我听王郎将及其亲卫提起,他们在云州城外中伏,伤损惨重,似乎正是因为道长施术,道长既与云州此桩公案相关,自然也该参与今日这场察询。
鲁护等人,听见王郎将三字顿时急切,有一约近天命之年的部将,大约是几人中脾性最为浮躁者,忍不住大声问道:敢问晋王妃,王郎将现在何处,可还平安?
王知礼微微一笑,但觉趁愿得很。
晋王妃看他一眼,回应得便不是那么让人趁心如意了。
这事稍后再说,我听闻王都督气急而病,诸位均在现场亲眼目睹,未知是否?
鲁护方才中断了那急躁部将的发言,引身先行礼揖:在下当日,确在都督左右。
十一娘打量这位王进谷重要臂膀之一,只见他面廓方正,浓眉锐目,虽身长体壮,看得出来仍不怠军武操练,年岁虽过四十,不曾因养尊处优而生赘肉,兼气态沉稳,确有几分胸有激雷面如沉湖之势。十一娘不由颔首,听他叙述当日事由。
与王知礼的说辞并无差异,盖因当日,老道仙智乔装为卫士陪随王知礼,然并不能十分接近王进谷座前,诸部将各自都有随从,故而对仙智均未留意,哪曾料到王进谷突然中风晕厥是中了此人暗算?故而鲁护的供述,并不曾关及王进谷是为奸人谋害。
只他忽然话锋一转:都督虽因一时急怒病重,然而长史立即下令董大勇所部封锁云州城,并围禁都督府,不许在下等部将面见都督,在下不服,王长史进而下令将我等关押,岂不是心怀叵测,怎能不引人质疑,故王长史一面之辞都督病逝前曾经遗令他继掌兵权,我等怎能听信?
那急躁的部将亦忍不住直接叫嚷出来:都督从前,一直心向于长房嫡孙继掌兵权,虽王郎将私自率部出征惹都督气恼,都督却并未言明改变意愿,当日召见我等,虽抱怨王郎将任性妄为,却仍牵挂郎将安危,正犹豫是否当充援广阳,保得郎将安全。王知礼却声称都督临终前下令处死王郎将,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让人如何信服?
这人不是已经屈服了吗?王知礼不由勃然大怒,抬眼去瞪郑敏,竟意识到郑敏的坐席此时离他甚远,却与晋王夫妇更加接近,心下不由咯噔一响,隐隐不妙之感。
忽然又听晋王妃说道:虽王长史行为确有违背常理之处,难免让人心生质疑,然则据鲁将军所言,王都督气急病倒确乃实情,诸位未闻都督遗言,又如何肯定都督未曾改变心愿呢?
王知礼松了口气,正要自辩,却又听鲁护质问:当日我等求见都督受拒,心生疑虑,为防王长史居心邪恶,决意冲击入府护卫都督安全,原本不会束手就擒,怎知王长史身旁老道,不知使何妖法,竟让我等无法自由行动,方才被关押禁困,敢问王长史,此老道原本不在云州城内,何故忽然现身都督府,分明王长史早怀叵测之心,欲禁我等自由,弑父夺权!
大胆鲁护,都督临终遗言,董某在场亲耳听闻,怎容你诬篾长史?董大勇情知不妙,忍不住出声喝止,然而十一娘却留意见,他发声之前竟是先看向仙智,满面敬畏之色。
趁人不备,十一娘悄悄一扯贺烨衣袖,贺烨会意,食指在膝上轻轻两点,暗示他也留意见了董大勇那微妙的一眼。
鲁将军的确是误解了知礼。王知礼长叹一声,也不急躁,心平气和解释:道长本在城外仙游岭上修行,知礼有幸,登岭游览时与道长结识,深知道长法术高妙又善歧黄一门,家父病重,知礼方才请得道长入城医治,正因道长医术高超,方才救治家父清醒于昏厥,且能恢复言谈,只可惜家父老迈之年患此急症,到底回天乏术。
说着竟哽咽起来,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竟至断续不能言语,悲恸之情可谓感人肺腑。
董大勇只好接过往下叙述的任务:仙尊施治时,嘱令万万不可惊扰,并都督亦需静养,故长史才不允你等入内,怎知你等竟为此争斗喧乱,长史正是知道你等也是出于忠挚,不忍你等伤损,方请仙尊施以道术,及时平息动乱,只将你等暂时关押,你等虽暂失自由,然而这些日子以来,长史何曾失于礼敬,你等又可曾受过刑责?
倒是将鲁护等问得哑口无言,因为他们的确没有受到刑逼。
第1045章真正的杀人无形
十一娘见鲁护等人静默不语,再问董大勇:董将军早前所言,亲耳听闻王都督遗言?
是,在下亲耳听闻,都督临终前的确遗令长史号令旧部,继掌云州。
那么董将军过去可曾听过王都督本意,打算让王郎将继掌军权?十一娘又问。
这董大勇不防晋王妃会有此一问,支吾不知如何回答。
王知礼只好终止悲恸,重新担当发言人:不仅董将军、鲁将军等等,便连在下,其实也听家父道说过对横始之倚重,不过此回,横始任性妄为违背军纪,以致家父恼恨而病,得道长救治,醒转后自然满怀感激,却也预感病势危重,唯恐时日无多,实不放心身后诸事,家父得闻道长修行卜望之术,故而请教道长测断横始命数,却道并不能担当大任,否则云州王氏一族必有祸患,家父听闻后悚人心惊,彻底打消了让横始继掌军权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