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一件事十一娘当真恼火,冷哼道:阿碧恨不能与他楚河汉界,平白无故犯得着告他黑状?我是听阿碧提起,玉昙病情凶险,虽说已告托阿姑烦动师公,未必没有好转希望,我该玉昙一声舅母,理当安抚,只劳师动众恐怕更是会增加玉昙负担,这才让阮岭过来,告诫一二,交予几味保养药材,他胆颤心惊,那是因为他理亏,做贼心虚。
这下就连皇帝陛下也忍不住理亏的摸了摸鼻梁,陪笑道:岭儿虽说荒唐,对李氏病情,那是万万不敢疏怠,这些日子以来,他在我面前唉声叹气,日日顶着副青眼圈,担忧莫过于李氏疾患,任他如何风流,这时也不敢心猿意马让李氏忧烦,这点我敢替他担保又就算他那些妾室不消停,只要胆敢挑衅主母,不管阮岭如何,朕就能越俎代庖替李氏出气,李氏再怎么说,也是朕之甥媳,没得被妾室欺压道理。
十一娘不由一阵心烦:不说他了,我只希望玉昙能撑过这场病痛,否则她纪轻轻,若真有个好歹,莫说她父母家人如何,我都揪着心。
一想起李氏如今病重,却仍对年幼的子女放心不下,竟然向碧奴托孤,十一娘原本对阮岭的不满就激涨十分,也多亏阮岭后来纳的两个妾室不是恶毒之辈,又没有宠妾灭妻的恶行,否则不管贺烨如何宠纵这位外甥,十一娘都咽不下心头恶气,务必要狠狠教训一番阮岭。
她是真想出宫,亲自探望李氏,但因为现在已然是皇后,反而会受限制。
皇后之尊,更为李氏亲长,这一去探望,恐怕世人皆知李氏不久人世,这当然对于病中之人不算安抚,反而有诅咒的意思了。
皇后也不用过于担心,就算李氏真有个好歹,我也敢担保阮岭不敢亏待李氏所出嫡嗣,大不了咱们将那两个孩子接进宫来,让他们与迟儿做伴,大周太子伴读,将来谁敢欺辱!
十一娘:
算了,她怎能奢望帝王懂得女儿心?
等等,皇帝陛下刚才说什么?!
太子?
是啊,太子。贺烨微微笑道:迟儿是我嫡长子,理当居太子之位,皇后也该准备准备,与太后之间虚以委蛇应当结束了,太后既迫不及待屡屡主张让迟儿回宫,我这皇父若是推辞,岂不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猜疑我不喜迟儿?然迟儿立为太子,太后务必明白咱们两个是有意愚弄于她,这出戏既然唱不下去了,就此落幕也罢,免得太后不死居心,仍然企图亲近迟儿。
自从皇后入主蓬莱殿,一连数十日,贺烨别说光顾其余殿苑,甚至不曾夜宿紫宸殿一晚,而韦太后虽说不可能如从前一般消息灵通,长安殿到底未曾被禁闭,像帝王行踪这类对后宫而言不算机密也万无可能完全封锁的事,当然瞒不过太后的耳目,贺烨虽说仍与这位虚以委蛇,却并不耐烦因为此事掩示他与皇后的亲近恩爱,又纵管韦太后一时之间也许还会相信此乃天子争取皇后死心踏地的手段,及到贺烨启动立储,她当然就会恍然大悟。
而后宫人事的调动已经告一段落,十一娘已然顺利接掌大小事务,眼下实可谓毫无必要在意长安殿的态度了,一切暗中试探,终将转变为正面交锋,事实上要将韦太后所有亲信党徒一网打尽,正面交锋才能逼得她毫无保留。
皇后若是不耐烦与太后多废唇舌,由我出面与之撕掰也罢。贺烨摩拳擦掌,颇有立即挽袖子上阵的干劲。
但十一娘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当面刺激太后的机会,虽说还没到彻底了断恩怨的时候,两月以来她也颇为受够了长安殿那位的虚情假意,又怎会怯场?
太后毕竟是太后,占着嫡母名份,就算揭开这一层矫饰,难道我今后便不用再往长安殿问省不成?她要质问我忘恩负义,我是怎么也回避不开,再者我本无忧惧,也没打算回避,便不劳陛下掠阵了。
十一娘的策略颇为简单粗暴,她只要将高玉祥调职别宫,就一定会激发韦太后的疑怒,召见她加以质问,那么接下来一切实情相告正面宣战都成为顺理成章,从今以后只要在众人面前维持孝敬的敷衍客套,私下里便大无必要再虚情假意了。
而深知受到愚弄的太后一当盛怒,当然不会放过她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要想对付蓬莱殿,太后也只能启动残余班底,所有耳目便将曝露无遗,蛇虫鼠蚁只要显现痕迹,逐一铲除便更加容易。
当然十一娘之目的与贺烨颇有差别,她可不是仅仅只想着孤立长安殿而已,至少不能容忍太后仍在长安殿养尊处优,而后宫的残党和耳目之外,谢饶平、元得志、韦元平等等,这些曾经陷害裴郑二族的帮凶,当然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
又正在这日,帝后夫妻二人刚打算与太后图穷匕见,还未及行动,就又有一人前来叨扰蠢蠢欲动已久的谢美人。
除婷而与齐昭仪之外,虽说包括德妃在内的嫔妃日日都要来蓬莱殿问省,如谢氏、元氏、张氏一类品阶,实际并不可能回回都得诏见,十一娘除了稍稍顾及秦氏的颜面,不至于将她拒之门外,对待谢美人等便没有那么多的耐烦心,往往只是让女官寒喧客套几句,问得既无要事知禀,便免却拜问之礼,元氏与张氏如今心满意足,并不介意皇后的寻常对待,唯有谢美人因心里藏着欲望,对皇后冷淡的态度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