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迂既时至今日仍然侍奉天子左右,并职任内侍监,足证确得天子信重,若是能示好拉拢,江内监侍机在天子耳边提醒,她便有了再度面圣的机会。
皇后身边的江怀,虽说是江迂义子,但江迂可并不限这一个义子,而且江迂对圣上如此忠心,必定也希望圣上雨露均施,子嗣繁盛,未必乐见皇后独宠后宫,又再者,皇后毕竟更受太后器重,要是太后借助皇后得势,对江迂不无威胁,江迂说不定也希望后宫嫔妃,分薄皇后圣宠。
主意拿定,谢美人这回雷厉风行,财帛动人心,示好当然需要金银贿赂。
又说江迂,自从贺烨登基,他理所当然取代了窦辅安以及高玉祥,成为名符其实的内官之首,就连朝堂之上,不少官员也体会得江大内监的风光显赫,绝不输于当年窦、高,贺烨也的确没有亏待这位,不仅将窦辅安曾经的豪宅赐予江迂,并且让他负责内宫警卫,江内监的宅邸外就此车水马龙,争相登门讨好的各色人流络绛不绝,这位倒也没有闭门拒客,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财礼也表示了笑纳的态度,只不过转身却将贿赂一文不留的上交给了天子,这就不在那些行贿的人意料之中了。
行贿的名单太长,江迂虽说也列举上报,倒没有必要个个都特意提醒天子留心,不过这日,却是着重提起了两位。
一个是徐修能,他先荐姜导守潼关,再于庐州起事时显明与太后划清界限,不过却并没有因此得到贺烨的器重,堪堪未受牵连而已,这样的结果当然不能满足他的愿望,而行贿江迂时却没有点明想要得到晋升,只说他曾与贺湛也就是现如今的吏部尚书有些嫌隙,希望江迂能从中说和,他甘愿向贺尚书陪罪。
另一个便是谢美人了。
贺烨摸着下巴,看向江迂,似笑非笑道:这两个倒是精明人。
江迂下意识便颔首表示附和。
贺烨挑起眉头来:你知道这两人精明体现何处,就敢忙不迭赞同?
老奴本就愚钝,如今年纪大了,脑子更加昏聩,只以为徐世子与谢美人,都懂得圣上对老奴恩泽有若湖海,这才向老奴示好,大约也能称得上精明吧?
向你行贿者可远非他二人,依你这理解,精明之人何其多?岂不是显得我对精明二字底限太低?
江迂:
年轻的帝王伸手招了两招,示意江迂靠近跽坐,再将一条胳膊横在膝头,身体稍稍斜倾:先说徐修能,他不曾要求你在我面前替他说好话,而强调他与澄台之间素有嫌隙,你知道澄台得我器重,故而这事需要提上一提,徐修能目的便达到了,不像多数行贿者,白白耗费钱财,却没占到半点便宜,这才是徐修能精明之处。
江迂这才品过味来,慌忙辩解:老奴可不相信贺尚书会利用职务之便排除异己,无非是想提醒圣上,徐世子似乎颇有欲望
无论你基于什么想法,总之不会置若未闻,也果然引起了我注意。贺烨又再摸了摸下巴:徐修能这人,知道不仅澄台,皇后对他芥蒂更深,至于原因,其实我也心知肚明,徐修能并非君子,实乃小人,但我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很多事情,正人君子无法做到,必须要利用阴险小人,澄台排挤徐修能固然不是因为私心,确然也有些义气用事,他怕我为徐修能之流蛊惑,将来久居权位,渐渐为奸滑之言昏聩神智,施行谬政,有损社稷。
陛下是打算
打算找个机会与澄台推杯换盏,咱们君臣之间也需要时常交心。贺烨微咪眼角,神色显得有些高深莫测:澄台如今是吏部尚书,需要知人善任,如徐修能,他就应当明白眼下应当交予此人什么职差。
天子究竟是否不满贺尚书呢?江迂实在无从判断了。
再说谢氏,她就更加清楚你这老儿心中想法,你是内官,不同窦、高之野心勃勃,一贯便不干涉朝堂人事,却不得不关心后宫内务,你大约以为谢氏虽为太后耳目,却不同任氏、元氏两个,从前便对我并无恶意,如今更是忠心耿耿,是以也乐意为她所利用,争取我更多留意。
江迂又再下意识颔首,忽然留意到天子冷厉的注视,一个激零清醒过来。
江内监,不要自作聪明,谢氏之野心虽不如秦氏,心机却比秦氏更深,我可不想养虎为患,耳朵递过来,你便如此回应她
第1199章要拆穿了
谢氏虽然只得美人品阶,不过因为潜邸旧人,皇后在其余方面并没有厚此薄彼,比如也许她独居一处殿苑,她身边服侍的旧仆,乳母容许宫外恩养,婢女则入宫籍,依然在身边照顾起居。
这日午憩醒来,周身仍觉懒惓,谢美人靠坐在廊庑下的一把软榻,由得宫女彩明摇着罗扇扑风,耳边是另一个小宫女诵读《子房诗集》,眼睛看向廊外,一只翠鸟,站在玉兰花枝上。
她想这样的日月,过得真是无滋无味,空耗了年华渐老,纵然身着绫罗绸缎,餐餐不乏山珍海味,到底是味如嚼蜡,无趣至极。
她何尝人心不足?只不过盼望着夫君的怜爱,膝下围绕一双儿女,难道这不是天下女子该当美满?她原本不图荣华富贵,却偏被送入这极富极贵之境,她又不曾奢求宠冠后宫,为何只是那丁点愿望,上天就是不肯施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