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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能有此打算?如陆、冯等诗书之族,虽说从无卑劣之欲,不耻利用女儿获重,但眼下情势极为紧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再蹈德宗帝覆辄,为社稷兴旺、治世安平,更不能只顾美名清誉,纵容大周再生牝鸡司晨之乱!我如此打算,方为克尽人臣之忠,无愧于天地与君国!

但潘氏关心得却不是这些大节远志,夫妻多年,她当然也明白丈夫究竟是沽名钓誉还是高风亮节,而且在她看来,所谓的门风清正无非是名利双收的手段罢了,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忠臣贤士、两袖清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实利既然丰厚,名声豁出去不要也得奋力一博。

夫主既有此大志,何必执着于嘉儿呢?嘉儿到底姓陆不姓冯,咱们双儿,若有幸能得圣宠,才会全心全意助益夫主成就志向。潘氏早便将挡着嘴巴的手移开,这时紧紧揪住了丈夫的衣袖。

妇人完全没意识到丈夫盘算着名利双收。

但冯继峥却不想承认自己龌龊的想法,纵便是对着结发妻子,也必须维持正气凛然:谁让你把双儿惯坏了?她一心一意就想嫁给潘桑,连我这父亲训诫也敢当面顶撞!

潘桑是潘氏的侄子,也是世族子弟,而且风流倜傥,潘氏早就打算着亲上加亲,故而纵容侄子与女儿青梅竹马,此时方才懊悔不迭,但想到女儿那脾气,她也只能自吞黄莲了。

冯继峥摆摆手:双儿那脾性,你指望着她入宫与皇后争宠?她可比秦德妃还更加狂妄,双儿若入宫,无疑紧等着被皇后算计,毫无还手之力嘉儿却不同,她自幼聪慧,才貌都无可挑剔,更不说还有姻翁这层关系,天子对陆家如此优容,必定也会善待嘉儿。

双儿哪里比不上嘉儿了?潘氏愤愤不平。

妇人之见!冯继峥冷哼道:宫中形势险峻,双儿哪里应付得来?这时怎容你攀比?不过你早前提醒不错,嘉儿心高气傲,未必愿意屈从一介庶子,三郎从小也知道谦让胞妹,嘉儿一句话,比咱们百句话还要顶用,只要嘉儿愿意入宫,这事还有挽回之机。

当下也不再与妻子罗嗦,详详细细叮嘱一番。

要说陆、冯两家,也算是世代姻好了,陆阮的祖母便是出身冯门,陆阮与妻子冯氏的姻缘,正是祖父、祖母决定,陆正明其实不喜冯氏过于强势,但奈何父母坚持,最终也只能妥协。

既是世代姻好,陆嘉程与冯莲双这对表姐妹自然感情和睦,又因年岁相近,打小便无话不谈,但陆嘉程年幼时,祖父陆正明已经赋闲,所以她倒是被祖父教养长大,不像冯莲双被潘氏宠纵得无法无天,冯继峥何等威严?冯莲双竟敢和父亲抬扛,单论处世,陆嘉程竟似比冯莲双年长好几岁。

这日冯莲双听了乳媪一番无心泄露,立即风风火火过来找表姐通报。

阿嘉阿嘉,真不得了,你可知道姑丈,竟然要将你许配给柳大夫那庶子柳彮,柳彮生母不过是商贾出身,他岂不是满身市侩?阿嘉才华过人,怎能被商贾之子糟蹋!不如我陪着阿嘉,找上门去将那不自量力卑鄙无耻狂徒大骂一顿,别以为姐姐当了皇后,就能为所欲为,让他没脸,看还敢不敢妄想。

陆嘉程正歪在榻上看一卷诗书,居然就被表妹拉起来就往外拖,当真是满头雾水,却惊而不乱地嘱咐婢女:快些关上门。又连忙挣脱,抚了抚发鬓:你这个疯丫头,胡说什么呢?慢慢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别这么大叫大嚷,被婢女们看笑话。

好不容易问清了事发经过,陆嘉程倒也不急:你从哪儿听来这话,我怎么没听阿兄提过。

三表兄只知道听从姑丈,哪管你乐不乐意呢,我是听我乳母说,连阿耶、阿娘都觉得这门婚事不妥,阿嘉可千万不能屈从,柳彮就是个庶子,哪里配得上你!

莫急莫急,看你,这天气都能跑出满脑门汗来。当事人竟然心平气和,端了茶盏递给冯表妹:嗓门都快冒火了,快些润润。

趁着表妹喝水喘息的空档,表姐心中盘算一番,自然明白凭舅父舅母的谨慎,万万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泄露给口直心快的表妹知情,无非是借表妹的口,向自己通风报讯来了。

要说来,陆嘉程也知道父亲让自己与兄长投靠舅父,是在为自己的婚事打算,若搁寻常,她也能从母亲口里打听出一些端倪,但祖父逝世,父母皆在守制,此时也不能与她谈论婚嫁之事,但临行前母亲叮嘱,让她听从兄长以及舅父安排,说明对婚事并无异议。

这段时间兄长在她跟前,提了许多回柳彮,她也隐隐有了猜想,虽说心中也不情愿,可再是如何任性,总不能违逆父母之命。

不过眼下,似乎有了转机。

表妹灌了碗茶,眼见表姐仍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又要申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回却被表姐打断:我常听阿兄提起柳郎君,称赞他彬彬有礼,虽出身显望之族,却没有半点纨绔习气,自幼得柳大夫教导,经史学得扎实,又是才藻艳逸,阿兄寻常何等骄傲?连他都对柳郎君之人品才华称赞不已,是真心实意与其相交,足见柳郎君丰标不凡,卑鄙无耻那些诋毁之辞,双儿谨记今后再莫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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