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娘子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日怎么不见阿陆?
阿嘉历来守矩,她虽说已然除服,然父母亲长仍在祖籍守制,她怎能出门踏青,与咱们一同游玩。
这话显然把江小娘子也划在了不守矩的阵营,只能干笑。
冯莲双丝毫不察自己的话得罪了人,忽然看到不远之处,好些女子突然呐喊助威起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忙叫婢女过去探望,一阵后听禀报,才知是崇仁坊的柳二娘,正与平民家的女儿比试掰腕力。
沈氏姐妹又再不甘寂寞的讥鄙,一个说:真是粗俗,好端端大家闺秀,怎么雅斗不好,竟与贱民比较蛮力。另一个说:要说来柳将军也是世族出身,却以军职入仕,真是丢了世家子弟风骨气节,也难怪柳二娘言行粗鄙。
江小娘子虽知冯侍郎执意压制后族,沈氏姐妹说这话倒不至于再度激怒冯莲双,但却也觉得如此露骨的背后论人是非显得她们才更卑劣,转念一想,恍悟过来难怪这姐妹两话说得如此难听,沈家与柳家原本便有过节,姐妹两个的姑母,原是柳家儿媳,当年闹和离争嫁妆,姻亲彻底反目成仇,虽说柳直一系只是旁支,后来还被大宗除族,但沈氏依然记恨京兆柳一族。
冯莲双历来心直口快,虽一度因为表姐的姻缘埋怨过柳彮,但与柳家女儿们却并无怨仇,再兼冯继峥与潘氏又很知道女儿的脾气,关系家族兴衰及声望的大事,根本就不曾告诉女儿,冯莲双并不知道父亲与京兆柳乃敌对的关系,她自幼因为母亲惯纵,性情跳脱,安静不下来,琴棋书画只学了皮毛,一大乐趣便是击鞠,早就听说过柳二娘打得一手好球,可谓神交已久,这时听说柳二娘竟然连掰腕力也技高一筹,巴不得立即过去助威。
便道:我倒觉得柳二娘甚是有趣,乃性情中人,今日正好遇见了,咱们不妨也过去观战,让平民女子也见识见识,咱们这些大家闺秀,也不是个个都弱不经风,只知道吟诗作赋。
沈氏姐妹再度被呛,气得小脸煞白,梗着脖子僵坐无语。
冯莲双便挽了江小娘子,干脆丢下让她觉得索然无味的诸多同伴,只走出了三两步距离,又丢下一句话:阿江和我过去,省得在这里假惺惺作矝持,真替她们累得慌。
再说皇后,主持完了及笄礼,便上康阜楼里,与协助今日曲江春会的嫔妃、命妇们饮谈,至于芙蓉园中为女孩们准备的酒宴,则由她专程请来的碧奴以及尚宫局女官负责照看,酒过三巡,她便单单邀请了阮岭的妻子李氏寻清静处赏景闲话。
李氏这时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但十一娘仍然不敢烦劳她协助春会,李氏却自告奋勇出任赞礼,十一娘只好应允,又担心她大病初愈不堪劳累,故而专程以闲话为由,想让李氏歇息一阵。
但两人刚刚坐下,话还没说两句,晋安长公主便找了上来,绾芋等宫人劝不住,又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公主闯入,这当婆母的,却甚体谅自家儿媳,将李氏摁在了坐榻上不让起来,大敕敕占了十一娘让出的主座,张口便问:今日怎么不见钰儿?
十一娘的确没有邀请阮钰,原因无他,只因拿不准同安是否出席,担心两人遇着,同安让阮钰难堪,闹生争执来,引起众人猜度议论,但关于同安的心事,十一娘自然不敢告诉晋安长公主,要知道这位心直口快不说,还甚是护短晋安一直不怎么喜欢同安,但却疼爱阮钰,若知同安意图与阮钰并嫡,非得将这件事闹得街知巷闻,引舆论谴责同安恬不知耻不可。
故而十一娘只好说道:原本是打算邀请阿钰出任赞礼,但她前段时间忙忙碌碌,精神多少有些不济,我干脆便不烦劳她出席春会了。横竖阮钰也不愿再与同安狭路相逢,应当会替她圆谎。
哪知她刚说完这句话,便见李氏神色有些不对,十一娘心中咯噔一声,就听晋安冷笑道:皇后还瞒着我呢,你分明是担心同安今日会来芙蓉园游玩,才有意让钰儿回避!
糟糕,这事看来露馅了!
十一娘大觉头疼,一时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这件事知情者寥寥无几,贺烨势必会守口如瓶,江迂也懂得事关重大,尹绅与阮钰更加不会声张,难道是迟儿?
但十一娘只能拒不承认:阿姐这话何意?
瞒,我看皇后还能瞒多久,同安都是被陛下惯坏了,才会觑觎有妇之夫,并嫡?亏她说得出口,她怎么不干脆让陛下威胁尹绅休妻?
十一娘扶着额头:阿姐这是从哪听来之谣传
谣传?晋安轻嗤一声:是同安自己跑来我面前哭诉,说尹绅与阿钰同床异梦,与她才是情投意合,说圣上分明已经答应特许尹绅并嫡,但因皇后与钰儿交好,从中作梗,圣上才改变主意,她是埋怨咱们圣上,娶了媳妇忘了侄女,想让我这姑母替她作主,她竟忘了,钰儿也是我侄女,我把她训斥一通,她今日哪里还有脸面来芙蓉园游玩,我却没想到,皇后竟然交待钰儿避讳,错又不在钰儿,钰儿作何要忍让!
十一娘看向李氏,从她的神色中肯定了晋安长公主所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