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药话音刚落,伤人者也就是那位沈才人竟也愤然上前,但这位非但没有见礼,甚至不学灵药膝跪在地,只见她竖立一道柳眉,横挑一双凤眼,小小才人,尽现狠厉之色:张氏,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十一娘倒是认得沈氏,知道她出身世族,父亲颇受冯继峥提携,但沈才人嚣张自傲,全然没有诗书之族女子文雅温和的修养,然此女也不曾亲近长安殿,甚至在朋党之中,又颇受侧目,一句话说穿,因她性情使然,人缘极差,属于神憎鬼厌之辈。
又再留意再场中人,除南乔之外,其余尽为太后党徒。
沈氏多半是被利用,而不自知。
此女既不讨喜,而且家族亦被十一娘视为奸小,虽然沈氏对她完全不算妨害,十一娘并无除之后快的想法,却也当然没有包容礼遇的心情,此刻也懒得警告沈氏无礼冒犯,只冷眼看她如何发挥。
张氏不过一介婢侍出身,竟敢谤我世族女儿不懂廉耻,今日因采菊花插鬓,畅游苑中诸才人约定抽取花签,中菊签者首选芳朵,却被你横刀夺爱,我因不愤,质问于你,你竟自矝曾经侍御,对我等讥毁诲骂,无视尊卑,强横跋扈!
听沈氏之言,十一娘心中已经洞明。
看来是这些太后党,多在沈氏耳边碎语要说这沈氏,虽然矝傲不群,可既入后宫,许是早得亲长叮嘱,一心争宠逞强,故而也时常出没留连紫宸殿外花苑,也曾收买宫人,打探帝王行踪,期待获宠。
然而折腾一番却毫无收获,她自己难免郁怒,再经旁人挑唆,深信灵药暗地嘲笑讥讽,今日畅游苑中偶遇,因心中不愤,才先生挑衅。
灵药一贯也不是软和脾性,三言两句便与沈氏发生争执,演变为武斗,但沈氏一方人多势众,灵药难免吃亏,于是不依不饶,这才闹来蓬莱殿中。
看似小事,但幕后之人一定便是韦海池,可太后楚心积虑闹生这一风波,表面上也太过儿戏,未知其真实目的,究竟是针对何人?
十一娘正觉疑惑,便听南乔作证。
殿下明鉴,张才人与沈才人之间,原本只是意气之争,哪知张才人自知理亏词穷,竟先动手,亏得旁人劝阻,沈才人方未受伤,然张才人仍然不依不饶,竟称奉殿下之令,理当教训我等不自量力之徒,喝令沈才人跪地自掌,沈才人不从,张才人又再动手,沈才人气愤不过,方才还手。
十一娘蹙眉,疑心太后是想利用她,重惩南乔。
而究竟是谁率先动手,十一娘也的确有些拿不准,更何况就她对灵药的了解,仗势欺人的事,灵药也并非做不出来。
又听灵药申辩:殿下明鉴,妾身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分明是沈才人先行挑衅。
直到这时,灵药尚且回避南乔,直将矛头对准沈氏。
可在场中人众口一辞,尽都赞同萧才人的证供,灵药急得面红耳赤,却寡不敌众,无法自辩清白。
南乔强调道:张才人非但挑衅在先,并诋毁殿下庇纵恶行,岂非大罪?虽其自取其咎,然妾等以为,殿下亦不能宽饶其居心叵测之罪,当论罪而处,方能维护纲纪!
这就是要逼得十一娘严惩灵药了。
灵药直到这时,仍不见皇后有任何主持公道的表示,她心中急躁,难免口不择言:殿下,这分明便是太后不愤妾身阳奉阴违,方才指使党徒陷害妾身
这下子更如捅破马蜂窝,沈氏尤其得意洋洋:张氏竟敢诋毁太后,岂非罪不容诛!
直到这时,十一娘才开口:江侍监,据你之前禀报,事发之时,似乎不仅在场中人,陆才人呢?为何不见她?
这一问就连江怀都甚出乎意料,只好如实禀报:奴婢听禀,赶到畅游苑,已经不见陆才人,只是当问询经过时,听一宫人禀报,陆才人原本在场,不过劝止纠纷后,便先回到居苑,并不知再生纷扰。
那么,便先传陆才人罢,她也是见证之一,不应置身事外。十一娘道。
她好像已经依稀察觉,太后究意在打何算盘了,沈氏也好,灵药也罢,都无关紧要,一个是萧南乔,一个陆嘉程,此二人才是重点。
那么,这一事端的另一个主角,总不能一直坐壁上观,她应该登场才是。
第1293章串供未遂
对于皇后的召见,小小才人根本不敢追问缘由,行事甚是老道的江怀,当然更不会主动向陆嘉程说明,所以当姗姗来迟这位到了座前,十一娘略一观察便不难发现,其行礼时的姿态虽然无可挑剔,又俨然坚持端方恭肃镇定如常,可当目睹畅游苑中争执双方竟然全都在场时,眉眼之间,仍带出几分惊疑与慎重的情态。
陆才人要若不是当真没有参与计划,这个才刚及笄的女子,心机未免太深,也伪装得太过滴水不漏了。
十一娘又再留心,只见嘉程一边束袖,尚且沾染着小小一点墨迹,便猜测她听闻召见时仿佛正在用笔,不知书写抑或绘图,总之像是将早前的争执抛之脑后,全然没有想到竟会闹得不能罢休。
又虽说冯继峥岂图争权夺势,利用陆才人邀宠,这样的居心颇为险恶,然十一娘对嘉程却并不带有成见,后宫之内,迟早都会妃嫔成群,故而十一娘并不将这些女子视为仇寇,并休说贺烨,就连十一娘自己,对于陆正明的品格亦甚推崇,她更愿相信,深得陆正明喜爱的女孙,至少不是心怀恶毒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