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声飞呆若木鸡,连韦太后也一时没回过神来,唇角一阵抽搐,才能冷笑:送回?齐氏你这话,究竟何意?
太后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声飞本是太后心腹,妾身卑微,不敢劳用,也只好毫发无伤奉还。
齐氏,你不过区区嫔位,竟敢不敬于我!韦太后义愤填胸。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太后竟还能厚颜无耻,妄图敬重?齐嫔应以冷笑:关于声飞,妾身已经交还,但太后切勿自得,以为妾身当真不敢责惩此婢,无非是妾身尚存人性,深知奴为其主,声飞并非妾身敌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欲报家仇,必究主谋,妾身还望太后珍重,安养玉体,寿终正寝因为高德之幸,非奸邪所能荣享。
韦太后自出生以来,还从未受过如此凶利言辞,就算因贺烨即位而失势,就连皇后,也不敢这样冒犯,这让她怎么容忍?
于是厉喝怒斥,唾沫横飞:大胆齐氏,毁诲尊长,忤逆狂妄,罪当处死!
太后凭何处死妾身?齐嫔不屑道:凭声飞证辞?宫婢而已,有何资格指证嫔主?太后指使声飞,布离间帝后之计,或许还以为妾身能为所谓利益,甘心成为太后手中刀匕?妾身今日求见,除交还耳目之外,另有肺腑之言,好教太后领会。
太后本乃歹毒之辈、蛇蝎一类,自然不齿情义二字,岂疏误,便连犬狸,均知护主,猛如虎豹,亦不食子,故畜牲禽兽,其实未必无情。我非太后族类,故,既感帝后救命之恩,又记父母含冤难雪,太后便不用指望妾身会不利帝后了,我齐家,门中虽少栋梁之才,却也没有禽兽不如之徒。
这话音刚落,便听一声
太后,圣上驾到!
这下换齐昭仪呆若木鸡,猛听太后一声嚎啕,炸响耳畔。
第1318章释姚潜
齐嫔今日言挑太后,其实并没有藏着什么深谋远虑的企图,原因仅仅是,她的确是个懒人。
因深恶勾心斗角,不愿再被太后当作刀匕利用,故而打算以直报怨,彻底断绝太后的企图,同时,也为一吐胸中恶气,她仍是快意恩仇的性格,故而行事未免鲁莽冲动。
她并没料到,天子会来长安殿。
贺烨为何而来?
昨晚他拂袖而去,含着一口怒气自然无法安眠,于是又是一晚案牍劳形,今日常朝后,仍无睡意,听闻齐昭仪先往蓬莱殿再至长安殿,他不知齐昭仪目的,又不能摁捺心头的疑虑,生怕皇后一番好心,万一被人当作了驴肝肺,导致齐嫔反而让太后笼络为刀匕,故随后追来。
虽说被任氏阻止,没能悄然而至,但贺烨的耳力多么了得?不用听墙角,也能听闻室内齐昭仪那番掷地金声。
他一边暗诽:皇后倒是好眼力,没有错看齐昭仪。
一边又郁火万丈。
为何皇后能够洞谙他人心意,偏偏就无法领会自己的一往情深?
忽然又是心中一动,于是决定插足,任氏只好在外头大吼一声。
关于皇帝的特殊才能,也只有如十一娘、江迂少数人等了如指掌,韦太后便不知贺烨耳力了得,得任氏提醒后,赶忙嚎啕,指控齐嫔忤逆不孝的死罪。
又就算韦太后失声痛哭,将德宗、仁宗二帝,哭完丈夫悼儿子,相继用来施压,力求在贺烨心头那把怒火上再浇一桶热油,将齐昭仪置之死地,然而贺烨显然就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把眉毛一立,口吻看似凶狠。
齐昭仪,昨晚你便因为贪杯,喝了个酩酊大醉,今日酒还未醒,一时失礼,竟把太后惹得肝肠寸断,寒冬腊月竟似暑狂之症,误解你大逆不道,依朕看来,嗜酒恶习,你也真该禁绝了!还不道歉,立马回去闭门思过。
齐嫔回过神来,自然不会无视天子的好意,敷衍着请罪,步伐生风地很快不见人影。
太后这下,当然也意识到天子的偏心,可她这时,又哪里还有计划得逞坐观虎斗的欣喜之情?怒道:圣上难道不信老身之言?
贺烨见任氏在旁竖起耳朵,亦若不察,大剌剌往榻上一坐:齐昭仪刚才那番言辞,朕在外头已经听察明白,虽说狂妄放肆,不过朕也倒能体谅齐昭仪心情,说句实话,要若朕险些被杀父仇人利用,反而损及救命恩人,怕比齐昭仪更加义愤填膺,衡阳侯是被太后逼死,单论这一件情由,太后亦当对齐昭仪宽容一些。
韦太后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但理智仍然让她关注到了贺烨的言下之意。
贺烨既已听见齐氏那番言辞,岂非已经洞悉昨日那件事由,是她在背后策划?
韦太后不动声色,眼锋却狠狠剐向一旁的任氏无用至极,怎能让贺烨接近密谈之处?!
但这时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韦太后需要的是亡羊补牢,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长叹道:阿母并没有其余心思,只不过天子也知道,阿母最最懊悔之事,便是当年无能劝导你阿兄,以至于他撒手人寰,竟无亲生骨血继承帝位,好在烨儿你到底历练出来,没有辜负你阿兄当年寄望,正因如此,阿母怎能再见你重蹈衍儿覆辙?
越发语重心长:阿母不是克意针对在湄,她是在我身边儿长大,论来我待她,要比常人更加亲近,可烨儿如今,已经不比潜邸之时,你为君帝,在湄为皇后,虽说储位已定大业有继,不过迟儿毕竟还小,你膝下只有他一个独丁,子嗣也未免太单薄一些。我起初也是错怪了在湄,认为她为固储位,媚上独宠,而不顾社稷国祚,长远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