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新岁未久,十一娘便获密报,大觉狐疑,于是找来江迂询问:你可知施延其人?
江迂心中便是一紧:此人在尚药局,现任侍御医。
十一娘察觉江迂神色有异,心中也大觉不妙:施延可是阿翁耳目?
江迂尚且强作镇定:施御医确曾蒙受义烈皇后恩惠,一直听令于义烈皇后,当初,圣上为太后毒害,老奴明知太后毒计却不敢拆穿,正是交待施御医协助,方才让仁宗帝相信圣上中毒,铲除太后耳目,让圣上逃过一劫。
十一娘道:阿翁可知,任知故已经暗中唆使仆从,散布施御医因圣上指使,毒害仁宗帝绝嗣?!
这有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江迂目瞪口呆。
十一娘蹙紧了眉头:韦太后就算丧心病狂,也不可能编造此等谎言,阿翁,形势已经不容犹豫了,你告诉我实话,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这尽皆太后污陷!
阿翁,当流言四起,韦太后必定会提议公审此案,还圣上清白,且必会主张,由谢饶平或韦元平担当主审,才能担保水落石出,到那时就算单凭施延口供,不足以质罪圣上,至少能让谢饶平与韦元平免于罢职,这样一来,就会给改制凭添障碍,而且,倘若那施延真被证实罪责,咱们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十一娘提醒道。
江迂顿时惊慌失措,膝跪承认:确然,确然是老奴指使施延但殿下,老奴可是瞒着圣上行事,圣上决不会为图权位,行为任何不利仁宗之事呀老奴可以认罪,请殿下将老奴处死,也不能向韦太后妥协,损毁圣上大计呀。
十一娘心中隐隐的怀疑得到证实,大觉头痛,仍有些不敢置信:阿翁当时怎能得手?当年仁宗虽留圣上于紫宸殿中同住同食,阿翁大有亲近圣躬机会,不过仁宗饮食,可必须经人验毒
施延祖传药剂,并不能害人性命,只能造成仁宗帝断后!不同于尚药局呈献药汤,需由中书、门下长官等等监督,并必须由奉御、殿中监等等尝验方能进用,仁宗帝那时酗酒,故酒饮之物,往往是由女官、宦官依次尝验,那药剂对女子以及宦官并不会造成损伤,所以一直未被察觉。
十一娘有些明白了,仁宗帝虽患难言之隐,却根本没有想到近身侍奉之人,会在酒水中投药,那时贺烨年纪还小,仁宗帝也不可能让贺烨饮用他的烈酒,江迂这才能有机可乘,更兼仁宗帝毫无防范,后虽发觉症状,也只疑心是酗酒自责之故,没有声张,这才能瞒天过海。
可真相已经察明,难处在于如何解决。
韦海池一旦发难,让谢、韦主审施延,这可不比得诬陷之罪,又事涉仁宗绝嗣之祸,无人胆敢阻止对施延用刑,施延一旦招供,虽说不能证实贺烨确犯逆谋之罪,但为了彻底挽回影响,她也只好与韦太后达成协议。
毕竟,只有通过韦后党宣告贺烨无罪,才能让朝堂百官信服,朝堂之上不再议论纷纷,百姓才会相信贺烨这个天子并没行为罔顾人伦之罪。
但十一娘当然不甘心就此退让!
阿翁不能认罪。十一娘不及想好对策,却决定首要便是,必须择清江迂:就算阿翁认罪,世人也不会相信圣上一直不知情,反而会质疑阿翁只是逼于无奈,才为圣上顶罪,这件事你容我仔细考虑,但阿翁切记,坚决不能再留下任何口实。
见江迂仍想坚持,十一娘又再告诫:圣上若知阿翁曾经暗害仁宗,岂不两难于情义之间?圣上感激仁宗多年庇护,可仅靠仁宗庇护,圣上哪能逃过韦海池层出不穷之诡计?阿翁对圣上庇护之恩,远远胜于仁宗,圣上又怎能忍心处死阿翁?所以这件事,就连圣上都必须隐瞒!
江迂绝望道:可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法隐瞒了。
施延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还请阿翁先行告知,施延品行出身,他究竟因为蒙受母后多大恩惠,才至于敢行谋害一国之君这等大罪。十一娘却并没有绝望,安慰道:阿翁莫急,将你知道之事详细告知,我们既有察觉,说不定仍有办法挽回局势。
但十一娘心知肚明,这回事件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不可能如同营救贺湛一样,只靠唇舌争辩便能平息。
第1358章再临抉择
施延的父亲吴固,是被德宗下令斩首。
原因便是崔后病殁,德宗悲痛欲绝,吴固当时职任尚药局奉御,德宗迁怒其失职,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吴固处以极刑不说,甚至下令抄斩吴固满门。
当时不仅渥丹的祖父裴相,就连徐国公崔政,也无法劝服德宗,崔政因为不忍,悄悄将吴固幼子营救出来,并交给族弟崔牧,为这幼子寻一妥当门户,代为养育。
崔政之所以拜托崔牧,是因谨慎之故,那时崔牧因女儿还未入宫为后,在朝堂之上默默无闻,由他行事,更利于掩人耳目。
崔牧却图省事,干脆把那幼子交给吴固的门生抚养,故这孩子后来改姓施,就是施延。
到小崔后入宫,认为施延可以利用,于是经笼络之后,暗中荐举施延入职尚药局。
施延感激崔牧救命之恩,对于小崔后自然言听计从,不过他为报答救命之恩,在尚药局蛰伏多年,年岁越老,青年时的义气逐渐磨灭,渐渐不满于眼看贺烨即位,竟未将他升任奉御长官一职,仍然要忍受隋逢帱在上压制,那日仅仅因为些许矛盾,竟导致积怨爆发,酒醉后竟将如此生死攸关的机密,告诉了下属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