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里柳御史与柳夫人正吵得不可开交。柳御史摇头道:“让寒儿去文忠侯府终究是于礼不合。若是在外面相看也就罢了,去府上不合适。”
柳夫人急得要上房,“寒儿本就是侯府老夫人的孙媳妇,老人家病了,去看看也是常理,寻常亲戚还有个走动呢。”
柳御史固执己见,“寻常亲戚自是理应探望,可偏偏是姻亲,寒儿尚未过门,哪儿有未成亲就进夫家大门的,若是传了出去,御史府的清白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向温顺的柳夫人嗓门高了八度,“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念着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柳夫人心疼闺女,抹起泪来“照妾身说刚知道侯府老夫人病重,就该把婚事抓紧办了。偏老爷您说不能太急,怎么也得拖上一月方不显着是急着嫁女。如今离正日子还有十几天,老夫人要是这几日不好,寒儿又得再等三年。”
柳琛也是无奈,“你不是也说四月里就那么一个好日子么。”
柳亦儒见父母争论,忙进去请安。柳夫人见到儿子,自觉有了倚仗,“儒儿你来的正好,侯府老夫人病重,想见见你姐姐,你爹顾及名声,不让你姐姐去。”
柳亦儒沉吟道:“儿子觉得父亲若是顾及名声,更该让姐姐走这一趟。于理来说,百善孝为先,吴家终究是姐姐的夫家,如今老夫人病重,提出想见姐姐。若是我们置之不理,姐姐便是有违孝道,这个罪名可比闺誉受损更为严重。于情来说,老夫人是长辈,又在病中,自是应去探望的,权当是宽慰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安心。再说句带私心的话,将来姐姐嫁过去,姐夫感念姐姐对老夫人的心意,也会对她好的。”
一句话提点了柳夫人,“我的儿,还是你想得周全。那吴鸾亲自上门相求,若是咱们不答应,肯定会是他心里一个疙瘩,将来又怎会善待寒儿。”柳夫人转向柳御史,“老爷,为了寒儿将来在夫家不受欺负,也得顺了未来女婿的意思。”
柳御史再迂腐,可终究是心疼闺女,最终答应下来。于是一辆马车载着柳夫人和柳亦寒到了文忠候府,柳亦儒亲自赶的马车。
柳亦寒披着一件云水碧的披风,大大的风帽罩在头上遮住了脸,虽看不清样貌,但身姿纤细婀娜,行走间端庄稳重,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几人进到老夫人的睡房。吴鸾小心翼翼地叫醒老夫人,“老祖宗,您的孙媳妇来看您来了。”
老夫人睁开眼,茫然转动着眼珠寻找。柳夫人赶紧将柳亦寒推到前面。
柳亦寒抬起玉手摘掉风帽,一时间华光满室,吴鸾瞥了一眼,也觉惊艳。这还是吴鸾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未来的媳妇,以往最多是在御史府花园里远远地瞅一眼,今日看仔细了果真是娴雅秀丽,清新脱俗,样貌上与柳亦儒很是相像,少了柳亦儒的英姿俊朗,多了份柔美端方。
唯一让吴鸾感到遗憾的是,柳亦儒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姐姐却是剪水双瞳,虽然也好看,却比柳亦儒少了那么一点摄人心魄的味道。
柳亦寒轻启朱唇,温婉道:“寒儿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神色上有些茫然。吴鸾忙向柳亦寒解释,“祖母年纪大了,眼神儿和耳朵都不大好,又病了这许多日,越发虚弱。烦请柳姑娘凑近些。”
柳亦寒低垂着眼,并不抬眼看吴鸾,保持着闺秀应有的礼仪风度,听闻吴鸾如此说,便上前一步,半跪在老夫人的床前。吴鸾见了颇为感动,赶紧搬来一个凳子,柳亦儒扶着姐姐坐了。
老夫人只能看见一个虚影,伸手摸索着,柳亦寒忙伸出手握住老夫人的手,“老祖宗,我在这儿呢。”
老夫人摸着柳亦寒的手,拍了拍,便放下了,又闭起了眼睛。
众人只道老夫人乏了,便退出了房间。吴鸾将柳家人送到府外,正了衣衫,恭谨拜下,“多谢御史夫人和柳小姐。”
柳夫人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爷说谢字就言重了。”
吴鸾面对丈母娘也有几分腼腆,“岳母大人是长辈,叫吴鸾名字便可。”
丈母娘看女婿自然是越看越有趣的。柳夫人对吴鸾很是满意,孝顺又守礼,人品不差。至于之前京城里关于吴鸾的风流韵事,被她自动忽视了。年轻人都有过荒唐的时候,只要成亲后懂得收敛,对自己闺女好就行了。
柳夫人先一步上了马车,故意将柳亦寒留在了后面。柳亦儒还木头一样杵在旁边,也被柳夫人叫进了马车,“儒儿,帮娘看看这座位怎么硌得慌。”
吴鸾又郑重地向柳亦寒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姑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