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车内的男子抬手掀起帘子,从容不迫地道:“谢首辅,这里是大周不是北秦,男女同车而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来了这么些天还未能入乡随俗吗?”
谢枕玉脸色一青,想起这两日在外奔走时,街上的木轮车夫基本每一趟至少同时载两个人。
拼座的百姓们也不会在意同乘者的身份,无论男女老少是否成婚,彼此同行都十分习以为常。
他当然知道这是大周的正常风气,可就是不能容忍眼前这一幕!
“这不是入乡随俗不随俗的事,兰陵是我大秦的公主,若要以表尊敬,自然应当按照北秦的规矩来行事,怎么能让她纡尊降贵与男子同车?容世子,你未免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容湛好笑地看着他,戏谑道:“谢首辅这话可就不中听了,我哪里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我可是时常风雨无阻地接送她来回书院,不仅将她放在眼里,更放在心上。”
与顾君霓心意相通后,他一点都不为谢枕玉的话感到生气,只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明明眼眸里已经妒火中烧了,明明渴盼与顾君霓同行的人是自己,却偏偏还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说些不讨好的话。
谢枕玉脸色阴沉,容湛莫名的淡定从容让他感到格外不爽,这男人作为一个“替身”,顶着张跟他相似的脸坐在顾君霓旁边,看见他凭什么不觉得心虚紧张?
可不等他说话,顾君霓已经有些生气和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
“好了好了!阿湛愿意同车陪我去书院,本公主求之不得,此前几个月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谢枕玉你不要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碍事,看不顺眼便回北秦去,不要挡着本公主的路!”
“阿湛你也真是的,跟他掰扯什么,也不看看几点了。”
顾君霓是真的有点不高兴,因为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万一迟到的话是要被记过扣考勤分的。
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堂堂北秦公主在书院学子面前真的很掉面子。
“君君莫急,方才是我不该。”容湛立刻识趣地安抚,而后扬声道,“谢首辅,你就算不懂好狗不挡道的道理,也总该多了解一下大周的行车规范吧?再耽搁下去可要害得君君迟到,恕我等不继续奉陪了。”
话落,他命令月隐拐弯绕过前方的木车行驶。
朱雀大街的道路其实相当宽敞,只不过哪怕是这种高官云集的地方,每个人出行时也得老老实实遵守靠右侧行驶的规矩。
谢枕玉大抵是还没有这种意识,刚才愣是变道过来,车头对车头地直直挡在他们的去路上,害得容湛不得不“犯规”绕行一下。
阿湛?君君?
谢枕玉被两个人毫不避讳的亲昵称呼给震惊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去阻止容湛。
不过眨眼间的工夫,镇国公府那辆木轮车已经疾驰而去了。
车夫弱声弱气地问:“……谢、谢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清、懿、书、院!”
谢枕玉回过神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坐回车厢里,微探出半个头看着前方远处的那辆木车,眸中怒火几乎能透过厚厚的车厢壁烧在里面的人身上。
此刻谢枕玉满心被妒火占据,理智尽数烧毁,已经顾不得去猜想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这么些年来,他从未与顾君霓同乘过一辆马车,就连正大光明地并肩行走在街上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念。
世人的眼光与尊卑之礼阻挡着他,让他始终守着半米的距离再难上前靠近一步。
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心爱的人,可却像是相隔千里那么远。
还有那声“君君”,更是给了谢枕玉的神经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都没有唤过顾君霓“阿妮”,凭什么容湛能如此轻浮地喊她“君君”?
谢枕玉感到无比的嫉妒。
他嫉妒容湛能够轻松坦然地做到梦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嫉妒的快要发疯。
前往清懿书院的一路上,他的脑海中都在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着前方车厢里的画面。
兰陵和容湛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她是否与他有说有笑,又或者笑语嫣然地靠在他怀里,一同赏着沿途的秋色?
无论哪种画面,都像是酷刑一样把谢枕玉的心放在烈火上反复煎烤。
“兰陵,兰陵……”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顾君霓,心脏疼痛到发酸麻木。
她一定是还在生气,又或者有心想要考验他的认错是否有诚意,才会故意做出这种举动。
谢枕玉只能这样不断地安慰和说服自己,才能克制住理智的弦不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