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阳坐在院坝里的凳子上,抿嘴沉默。
冷静下来的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情绪有些失控,话也说得有些重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却又迈不开腿去低头认错,因为那个小女娃真的很笨啊,她也没说错啊!
纠结的她很想找同伴聊聊,但是同伴又在厨房帮着老婆婆烧火做饭。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出门找找同学,就瞧见一根竹子捅进了院子。
接着瞧见了扛着竹子的老爷子。
竹子挺沉,即使后半截都拖在地上卸了些重量,也把老爷子压弯了腰。
“大学生,月娃儿劳烦你教育了哈!”
看着宋阳阳一个人坐着,以为已经辅导完作业了的老爷子将竹子一放,笑着道。
宋阳阳脸上一烫,心虚地看了一眼房间,连忙转移话题道:“爷爷你弄这个竹子是干啥?”
老爷子走到墙根拎出一个铁箱子,笑了笑,“你们大老远过来,又是帮我们做事,又是帮我们教育娃娃,我们条件差,也没得啥送得出手的,选了根三年的鲜毛竹,给你们做两个竹茶几带回去。”
宋阳阳惊讶道:“您会做这个?”
老爷子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劈刀,笑着晃了晃,“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是出了名的篾匠!”
说着就见他一手握刀,一手扶竹,一刀下去,碗口粗的毛竹就被劈开一道口子。
“啪”。
一声脆响,竹根登时裂开。
夹在竹缝口的劈刀顺势下推,竹节应声而开,这便叫“势如破竹”。
一时间,竹香四逸。
经过几番对剖,一根偌长的竹子,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粗细均匀的竹片。
老爷子笑着跟看得入神的宋阳阳解释道:“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剥篾条,竹皮是青篾,竹心是黄篾,青篾韧性足,可以成丝编些细致的东西,黄篾不够结实,只能拿来弄大件。”
说着他拿起从铁箱子里拿出一柄小一些弯一些的篾刀,篾刀进退自如间,竹片便化作了一层层的篾条,每一片都如纸片般轻薄。
“这个篾条还不能用,还要刮干净。”
老爷子主动解释了一句,开始刮篾,将每条竹篾上的毛刺边棱刮掉,并修成上下同宽。
宋阳阳静静地看着,光洁颀长的篾条,在老爷子的指间来回不停地摇摆,轻轻颤动,竟有几分舞女婀娜的味道。
看着一根平平无奇的竹子,在老爷子的手里,这么快就变成了轻盈舞动的篾条,而后还将继续变成桌椅用具,宋阳阳的心头佩服着这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
她蓦地神色一僵,对啊,真正厉害的人就应该有这份能力。
如果个个都是钟灵毓秀,无师自通的学生,还要她这些老师干什么呢?
老师存在的意义不就应该是让那些不那么优秀的学生变得优秀起来吗?
老爷子没有看到宋阳阳的表情,笑着道:“我那个孙女半岁的时候,他妈老汉儿就出去打工了。我们也没得啥文化,也莫法教她些啥子,她一天就是耍,学习上调皮得很。”
“之前也就她妈老汉儿过年回来,可以教哈儿她作业。勒回听说你们要来,她高兴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这几天她算是圆了梦咯!”
宋阳阳蓦地鼻子一酸,转身冲进了房间。
恰好背对着她摆弄篾条的老爷子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这个孙女儿劳你费心了,你该打打,该骂骂,我们绝对不得说啥。”
宋阳阳跑进屋子,看着依旧揪着衣角坐在床边难过的小女娃,自己的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自己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她走过去,看着倔强地转过身子不看她的小女娃,温声道:“对不起,是大姐姐不好,大姐姐再也不跟你发火了。你可以原谅大姐姐吗?”
小女娃的身子不再紧绷了,但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大姐姐也是没有当过老师,你也要允许大姐姐犯错对不对?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好不好?”
小女娃扭过头,看着她,“真的?”
“真的!”宋阳阳点了点头,伸出手,“我们拉勾!”
小女娃脆生生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