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县教育局人事股,办公室里,四个工作人员喝着茶聊着天,看着报纸抽着烟,有说有笑又是一天。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悠闲宁静。
“同志,您好。”
一个穿着寒酸的中年男人弓着腰走进,操着一口蹩脚普通话,笑容谦卑地递上几张a4纸,“您看看,我这资料现在可以了不?”
靠着门的那个中年妇女眉头皱了皱,随意地翻了翻,“你这个工龄认定表上,只有学校盖章,少了你们教委盖章,回去盖了。”
穷酸男人苦着脸,有些埋怨,“您上次也没说要教委盖章啊!”
中年妇女眼睛斜着往上瞥了他一眼,“这种事还要人教吗?你自己不晓得问?个个都像你这么办事,我们一天不累死了?”
穷酸男人牙帮子一咬,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消散,重新堆起笑容,“那麻烦同志再帮忙看哈,还有哪些问题,我好一起改了。”
中年妇女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头也不抬,“先把这个弄了。”
穷酸男人哀求道:“同志,您看我也不住东江,来一趟也不容易,车费还贵。就为了这个事,我都已经跑了三趟了,人遭得住钱也遭不住嘛!”
中年妇女把报纸朝桌上一拍,“那是你的问题噻!程序斗是勒样,你办不办?”
穷酸男人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妇人,双拳都捏紧了。
在其余三人紧张的注视下,他猛地将手里的资料朝地上一摔,“老子不办了!”
他愤慨地指着中年妇女,手指因为愤怒都在颤抖,“政府的口碑就是被你这种尸位素餐的蛀虫败坏了的!有点破权力就耀武扬威!你......你会有报应的!”
说完,男人气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见他没有动手,房间里的其余众人也松了口气。
还没开口,就看见男人又走了回来,众人登时又紧张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男人默默蹲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页。
中年妇女哼了一声,伸脚踩住一张,一旁的另一个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中年妇女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脚,让蹲在地上的男人捡走了那张脚印清晰的表格。
等男人走了出去,先前咳嗽提醒的那个同事半开玩笑半真实地开口道:“陈姐,你屋狗儿生病了心烦,来办事的人却糟了无妄之灾咯!”
“该他龟儿背时(倒霉)!哪个喊他来撞老娘的枪口!”中年妇女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开个腔,老娘让他下不来台!”
办公室里另一个人开口道:“你也莫整太过了,万一他想不开,去找局长告状呐!”
“这个你就是多余担心咯!”一个老头抿了口茶,嘿嘿一笑。
众人猛地反应过来,陈姐的男人就是教育局的党委委员,招办主任。
于是,众人沉默片刻,便将刚才那个事情揭过,一个办公室的才是跟自己相关的事,其余的过了就过了吧。
另一边,中年男人悲愤地走出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纸叠好,放进衣服内兜,双目无神落寞地朝着走下楼梯。
迎面,一对年轻男女和他错身而过。
然后那个衣着朴素也掩盖不住曼妙身形的俏丽姑娘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
“怎么了?”年轻男人正是霍千里,好奇地看着江清月。
江清月轻声道:“你知道我爸以前是我们村小的老师吧?”
霍千里点了点头,江清月继续道:“我爸出了事之后,村小就缺人,但是其他老师都不愿意来,于是后面就招了个民办教师。那个老师很不错,我和我妹妹他都教过,只是后来虎山村村小被取消,又刚好碰上民办教师转正,他好像没被转正,出去打工去了,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霍千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是说这位?”
“很像!”
江清月扭头看着霍千里,“我想去确认一下。”
霍千里嗯了一声,“去呗,高考报名那点小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说着二人便匆匆追了上去,在教育局门口,江清月追到那个中年男人身后迟疑地喊了一声,“余老师?”
中年男人无动于衷。
江清月又不甘心地喊了一声,“余大同老师?”
中年男人终于缓缓扭头,瞧见江清月和霍千里,面露疑惑。
江清月看着他的面容,面色一喜,上前两步,惊喜道:“余老师,真的是你啊!”
“你是?”
“我是江清月啊!”
“哎呀!长这么大了啊!”中年男人愁苦的眉宇间终于绽放出由衷的笑容,惊讶道:“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来了!”
二人一顿叙旧,霍千里在旁边笑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上前提议道:“清月,对面有个茶楼,咱们要不过去点杯茶,坐着聊吧。”
江清月如梦方醒,“对对对,余老师,我们过去坐下说。”
余大同看着霍千里,“这位是?”
江清月笑着道:“余老师,他叫霍千里,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