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烟,顺手抽出一根递给徐继远,然后动作一顿,徐继远却伸手接了过来,还主动掏出打火机,帮黄远发点上。
两个人就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眼前的山林屋舍,说着话。
小男孩就蹲在箩筐旁,将一瓣一瓣红橘塞进嘴里,吃得腮帮子鼓起。
青山袅袅,绿树摇摇,不知道多少村民在这片山沟里沉默着。
一根烟抽完,三人起身回家,小男孩偷偷捡起了地上徐继远扔下的橘子皮,拿在手里。
徐继远连忙道:“你捡那个干什么!快放下!”
黄远发扭头瞧见,笑着道:“这个红橘皮是好东西,晒干了卖给镇上的药房当陈皮,还能卖不少钱嘞!”
徐继远怔了征,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真好。”
他的夸奖没有赢来小男孩的亲近,依旧只是默默甩着小短腿,臃肿地跟在父亲地身旁。
“穷人的娃娃早当家嘛!”黄远发呵呵一笑,挑起担子,晃晃悠悠地走着。
徐继远走在后面,瞧见这对父子,一直以来心头固有的一些观念,如岸边的堤坝,被激荡的心潮冲击着。
等回去放下了担子,黄远发主动带着徐继远四处转了转,跟他介绍了一些情况。
时间悄然就来到了晚上。
晚饭是把中午的剩菜热了,又多炒了一个菜。
陈红梅开口道:“农村头就这个条件,徐专家莫嫌弃哈!”
徐继远的话多了起来,微微一笑,“来之前我就跟村长提了,我们同吃同住就是了,千万不要给你们添麻烦。”
吃过了晚饭,陈红梅去收拾,黄远发也有一堆事情要做,徐继远便自己回到了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摊开工作笔记,忙活了一阵工作。
忙活了好一阵,他觉得都快困了,一看时间,竟然才八点四十。
平日里,这时候不正是该生龙活虎的时候么。
正想着,黄远发走到门口,“徐专家,水烧好了,可以洗脸洗脚了。”
“哦好!”
徐继远答应了一声便朝外走去,忙活完了,回到房间,钻进被子里,似乎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手机悄然震动,他一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儿子!你还好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妇人关切又焦虑的声音,“你爸不许我给你打电话,我是趁着跳广场舞的时候,借的刘阿姨的电话给你打的。”
“妈,不至于,你别担心了,我好着呢!”
“你莫安慰你妈!妈听人说了,农村里遭罪得很,又脏又潮,老鼠蟑螂到处跑,不说马桶了连蹲厕都没得,吃的也不干净......”
听着那边都带着点哭腔了,徐继远连忙安慰着,好一顿劝才劝下来。
挂了电话,一直以来都享受着母亲关爱的他第一次觉得“慈母多败儿”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
农村的夜太过安静,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就想沉睡过去。
随着屋子外面那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响动也彻底消失,徐继远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响动将他惊醒。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挣扎着,穿过蚊帐的隔绝,朝他爬过来!
!
徐继远大惊失色,想要抬脚踹过去,但被子太厚,行动不便,耽搁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那个黑影就已经爬上了床!
“爸爸,我怕!”
徐继远的脚都已经从被子里拿出来,即将印到黑影之上,却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他迟疑了好一阵,看着小男孩拽着被子,睡得香甜的样子,最终没有开口将他叫醒。
他轻轻地躺下,听着身旁匀称的呼吸声,无声地笑了笑,睡了过去。
鸡鸣声叫醒了村庄,昨晚睡得又香又沉的徐继远起了个大早,看着在被窝里蜷成一团的小男孩,嘴角翘起。
穿着鞋子走出门,站在屋檐下神清气爽地活动着身体,却瞧见了陈红梅慌慌张张地从厕所的方向过来,看着从另一边跑出来的黄远发,难掩焦急,“咋样,找到没得?”
黄远发也慌张地摇了摇头,“没得啊!你那边呐?”
陈红梅摇着头,恨恨地跺了跺脚,“这个背时娃娃跑到哪儿去了嘛!我把门都是别好了的,他咋个跑得出去嘛!”
徐继远听了一阵,迟疑道:“你们......是不是在找你们儿子?”
“对啊!徐专家你看到他了没的?”陈红梅连忙道。
“那个......他在我床上睡着呢!”
黄远发闻言长舒一口气,陈红梅更是跌坐在椅子上,手脚发软。
黄远发抠了抠脑壳,“不好意思哈徐专家,他胆子小,开始分房睡过后,偶尔害怕了就会半夜钻到我们床上来,可能是习惯了,给你添麻烦了!”
徐继远摆了摆手,正想说句没事,忽然一愣。
习惯了,也就是说,小男孩往他睡这张床上爬是习惯,那也就意味着这张床本身是黄远发和陈红梅夫妇睡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睡的,是这个家的主卧?
因为他的到来,这两口子直接将主卧让了出来?
徐继远扭头一看,他虽然不懂农村建筑的特色,但带着结论来看,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他现在的房间,可不就是屋里最好的位置嘛!
“徐专家,我去把他喊起来!我一定好好教育他,今后不许他再来打扰你。”
陈红梅缓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朝里走去。
“等等!”
徐继远忽然叫住了她,然后笑着道:“没事,孩子还小,我一个人也睡不了那么大的床,想睡就睡吧!”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他是很嫌弃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的。
明明他才新换了床单被套。
明明在家里,他都是不喜欢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