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政研室?”
王伟坐在蒋部长的对面,一脸惊疑。
蒋部长点了点头,“你的写作水平不错,从近期的一些文章来看,理论知识也足够,组织上觉得你在政研室更能发挥你的长处和作用。”
王伟道:“可是我在千符镇也干得好好的啊!”
蒋部长的嘴角再次忍不住扯了扯,“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你走了又不是不派人来,我们要尽可能地人尽其才,让大家都到最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去。”
他看着犹疑的王伟,补充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次调整,是郭书记亲自点的将。”
王伟登时沉默起来,刚才蒋部长说得很清楚,他去了政研室,是直接调整到政研室副主任,那就是副科级了,半年前他还只是个熬资历的混子,如果接下这个事情,在东江县怎么也勉强算得上一个小领导了。
在官场浮沉,兜兜转转,殚精竭虑,在为民做事之外不就是求一个进步吗?
而且政研室也不差,能够直接为县高官服务,升迁潜力也不小,他个人手上的笔杆子也不惧,想来想去,的确算是一个好去处。
蒋部长也不催促,轻轻地抿着茶水,信心满满地等待着王伟的答复。
“蒋部长,我想好了。”
“说。”
王伟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希望留在千符镇,现在镇上这么多事,千头万绪的,正是该大家齐心协力共奋进的时候,我这时候抛弃大家,抛弃霍书记,我心里过意不去。”
蒋部长微微有些恍忽,但干组织工作已经很久了,多少见过些风浪,也不惊慌,笑着道:“这样吧,这个工作调动的事情也不是小事,你回去好好思考一下,跟家里人也商量一下,在县城生活跟在乡镇也还是有区别的,我跟着郭书记明天签约仪式后才走,在那之前,你答复我就好。”
王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
当天晚上,霍千里在食堂里宴请了一帮县里的领导。
禽肉、蔬菜、水果都是来自于各村。
弄了两只鸡两只鸭,两只鸡下午时候就安排食堂师傅在政府的一块空地上烤了,剩下两只鸭,一只卤了,一只加了仔姜爆炒。
再用地道的农家蔬菜整治了几盘,配上去绵竹地区酒厂定制的酒,一顿看似不高档,实则不简单的晚宴就搭起了架子。
开饭之前,辛苦了一个下午的众人围了两桌,坐着剥着红橘,吃着柚子,听着霍千里的介绍。
“这些蔬果、禽肉、都是我们镇上各村按照统一规划,各自发展的农业方向,现在我们镇上食堂,产业园区的食堂,在禽肉和蔬菜上都是优先采购的他们的,而且多余的量都已经通过稳妥的渠道输送到了锦城的菜市场里,听说目前的成交量还不错,那边还在催着我们扩大规模,多送点过去呢。”
“至于这个酒,就是出去买的酒厂自酿的,一瓶成本也就几十块,各位领导别嫌弃。”
别嫌弃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放心吃,众人放心之余都是一阵客套,在欢笑声中开始了晚宴。
......
一声酒气的王伟拧动钥匙回到家里,正在辅导儿子做作业的媳妇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喝喝喝!没得几两的量,又天天喝!我看你哪天喝死在外头又咋个办!”
王伟还没说话,一旁的丈母娘就主动帮腔了,羊怒地回瞪着自己的女儿,“你这个死妹儿一天乱说些啥子!有应酬的男人说明才有事业,有人脉,以前天天在家你又嫌弃别个不进步,啥子话都遭你说完了!王伟,莫管她!”
一瞪还一瞪,血脉压制之下,王伟的媳妇只好冷哼一声,小声滴咕道:“进步?没得霍书记照顾,他进得到个啥子步!”
王伟喝了点酒,胆子也比平时大了不少,闻言得意一笑,“你别这样说,你老公的才华那不止是霍书记看到了的!”
他坐在沙发上,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声音一低,“今天下午,县委组织部的蒋部长找我谈话了。”
都是官员家属,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懂些门道,他媳妇把孩子一撇,一屁股挪到他身边,“你又要升官了?”
一旁的丈母娘收拾厨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装作无事地尖起耳朵听着。
王伟得意地点了点头,“县政研室,副主任,副科级,想去只需要点个头就是了。”
想了想,落魄文人一朝得志的那个傲娇劲儿一上来,指了指自己鼻子又补了一句,“县委郭书记亲自点的将!”
他媳妇瞬间惊喜地抱着他的胳膊,“真的啊?”
厨房门口小板凳上的老太太手里的动作干脆完全停下了,呆在原地不知道说点什么。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有啥子好骗你的嘛!”
“太好了!那岂不是我们可以搬去县城当个城里人了?幺儿也可以去县城读书了?”
“你大小也是个领导了,安排个学校肯定没得问题噻?”
“你们那个啥子政研室得不得分寝室哦?县里的官,寝室咋个都比这儿好吧?”
“万一不分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去租房子?要不干脆买一个?晓得现在县城房价好多哦......”
他媳妇叽叽喳喳地往外吐着碎碎念,躁动不安地缓解着心头的激动和兴奋。
“别着急。”王伟看着媳妇的样子,心头也微微有些动摇,但旋即又坚定起来,开口道:“我暂时拒绝了。”
房间里麻雀的嘈杂瞬间消失,空气都为之一顿,接着便有狮吼声响起,“你说啥子?”
“你小声点!”王伟把脸一板低吼道,这个楼可不算隔音,真吵厉害了,隔壁也是听得见的。
他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镇上的亲子研学基地刚刚立项,那是承载着全镇经济民生新格局的大事,万事开头难,一大堆的事情,我这个镇委办主任虽然不是啥子官,但是上传下达也是一堆事情,贸然换个人,又要熟悉好久,坏了事咋个办嘛?”
他媳妇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服气,“那是你升官的机会啊!你这辈子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你来了这个镇上到现在有十多年了吧?除开这一回霍书记回来,算是提了你一下,之前那十多年你有个啥子进步?你还不抓住机会?”
王伟闻言又叹了一口气,“你说到霍书记,那我问你,我能有现在,是不是多亏了霍书记?哪怕之前熬资历混个党政办副主任也是因为当初给虎山村那些稿子立了功,现在人家一回来就给我委以重任,我咋个好在这时候抛下他嘛!做人要讲良心啊!再说了,要是把这个事情做成了,未来不一定没机会升职啊!”
“老子咋个嫁了你这门个瓜娃子!”
他媳妇定定地看着他,接着恨恨地在他手上拧了一把,起身走开。
竟也没有再劝。
她只是回到写作业的儿子身边,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你写的这是个啥子!”
二年级的小朋友捂着脑袋委屈地抬起头。
“看啥子看!这么久了都还没写完!”
“你不晓得在学校头就把作业做了嘛?家庭作业就要带回家头来啊!”
“你是不是坐不端正!腰杆打不直是不是!”
小朋友终于忍不住了,委屈巴巴地道:“妈,你跟爸吵架,凭啥打我嘛!我又没做错啥子!”
女人一愣,旋即又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背上,“哪个喊你晚上只吃一碗饭!不晓得外婆做饭辛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