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他极有可能不知道,花荣之前在东京,之后在青州,他为人低调,不像董平把一副自夸的对联挂马上。
此时花荣也走了上来,程万里见了,拔高声音掩饰自己的哭腔,“花荣也看赏……三锭白银!”
他不敢和董平一样也看赏花荣五锭。
高铭斜眼看程万里,就你这怂样,能治得了董平才怪,再这样下去,不仅你全家要死,连东平府百姓都要跟着遭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董平放着他来吧。
董平对程万里的态度很满意,进一步得寸进尺,“大人,末将若是他日建功立业,希望您能将小姐……”
程万里就知道他要开口求娶莺莺,这事他不是没干过,其实董平正式跟他提过两次,都被他拒绝了。
他实在不想听董平说第三次,立即一捂脑袋,身子往后仰。
周围人都过来扶程万里,一片混乱,董平这句话终究没说完。
哼,这个老杂毛,又来这一套,我倒要看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你再拦着,若是逼急了我,和莺莺生米做成熟饭,看你招不招我这个女婿。
高铭则朝花荣使个眼色,两人给救助的人让地方,站到一旁,就见董平也只是站在边上冷眼看着,显然知道程万里也在装病,然后朝高铭和花荣露出一抹邪笑。
说是挑衅也行,说是示好只是嘴长得歪也行。
高铭也朝董平笑笑,然后拉着花荣往一旁走了,“我有个想法,看你答不答应,你要不答应也无妨。”
虽然刚才董平的话没说完,但已经说出口的,足够花荣联想清楚来龙去脉了。
董平喜欢程小姐,但是程万里不待见他,所以想把女儿嫁给高铭或者他,来躲避董平的纠缠。
若是以前,花荣听高铭有计划,他肯定想都不想就答应,但是现在他警惕的道:“你不是想做好人,帮程家解决问题吧。”
高铭点头,“是想救程小姐。”
花荣哼道:“你真是好心肠!什么时候摆酒把婚事办了?”
“我说帮她,又没说以娶她的方式。”高铭察觉到他的不悦,不解的问:“你至于这么反感吗?”
花荣愣了下,好像被问住了,晃了晃神,才道:“就是觉得麻烦,被别人的事情牵绊,耽误咱们的行程。不过,你要是有快刀斩乱麻的计划,我也不反对。”
高铭一笑,“还真有。”
——
程万里突然发病,送他送回卧房后,请大夫来看。
程万里本来就没病,假装醒过来,随便糊弄几句就将大夫打发了。
等人都走了,他拉过被子,躲在被子里,不停的揪头发。
不行的话,他只能是设鸿门宴毒死董平算了,但是就算知府的权力再大,也不能毒死下属不负责任啊。
要是申请调任躲起来就不可能,没了知府的权力,董平更是什么都敢做了。
要命的是这次高铭和花荣来东平府,已经刺激了董平,再给莺莺找婆家就更得小心谨慎。
要找一个适龄、位高权重、能力出众又能压制得了董平的人,实在太难了。
为什么高铭和花荣就不对莺莺动心呢?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愁得真要得病的时候,外面丫鬟禀告:“大人,高知府又回来了,想见您。”
一听高铭来了,程万里腾地坐了起来,“请他进来。”
高铭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开门见山就一句,“你真这么怕董平啊。”
程万里哑然失笑,“你在说什么,真是好笑,我怎么会怕我手下的将领。”见高铭冷眼看他,那眼神分明是洞悉了一切,程万里便再也绷不住,差点哭出声,“你也见到了他的本领和脾气!”
他今天表现得太明显,高铭这种人精肯定都看清了,隐瞒也没有意义。
“刚才我听到他提到小姐两个字,他莫不是想做你的女婿?”高铭道:“不过,这种人做女婿的确不是好选择。”
做不做女婿都不能留,本来是守护一座城市的将领,被人生擒,转身就能投敌,人品可见一斑。
程万里膝行到床边,抓着高铭的胳膊道:“我知道你有本事,轻而易举就收服了孟州的凶悍将领,你教教我,该如何处置董平,此人不能留!相信我,真的不能留!”
程万里一想到日后的恐怖场景,不禁肝肠寸断。
高铭道:“你是知府,收拾他还不容易?设个圈套叫他钻嘛,比如留他住宿,当夜府内当夜闹贼,他出门抓,你就派人把他逮住,说是他偷的,发配偏远州府。”
“然后呢,等他回来杀我全家吗?”程万里对武松制造的灭门血案很有研究,上面说的那套就是张都监陷害武松的手段。
而要合法的置一个人死地是很难的,目前比较流行的做法是,先找个由头把人送到牢里,然后在发配路上动手。
但董平的性格,绝对不会像林冲和武松第一次那样乖乖去刺配地,应该当夜就杀了押送的公差,然后杀回来给程万里一个灭门,并掳走程莺莺。
灭门这个操作,武松就实行过,董平拿着双枪,战斗力绝不在武松之下,估计能把程万里家杀得跟张都监一样干净。
高铭装作思考的样子,“那就难了。”
程万里急道:“我知道你脑子活络,帮帮我吧!帮我想个办法将董平这厮收拾掉吧。救救我吧——”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程万里是真的怕了董平了,恍惚的道:“要不然就摆鸿门宴吧,酒里下点料……”
高铭见他快神志不清了,安慰道:“其实我这里有一计。”
程万里擦干眼泪,“你说你说。”
“今天你光看到董平的武功不错,但我朋友花荣的也不差,真打起来,再叫上帮手,诛杀董平不在话下。就是没帮手,董平也不敢轻易造次。”高铭笑吟吟的道:“不瞒你讲,花荣之前有未婚妻,但是听说花荣惹了太尉府,就跟他家退婚了。当然了,都是误会。但不管怎么说,我欠他一个媳妇,所以,我愿意撮合他跟令爱,这样一来,他有了妻子,令爱也有人保护了,你说好不好?”
这不就是程万里一开始打的主意么,但他看出来花荣冷淡得很,“可你朋友不是不愿意么。”
主要是他女儿也不愿意,死犟,十分像她过世的母亲,一想到过世的妻子,程万里又痛苦了,妻子撒手人寰留下个女儿,他却没法子保护好。
“那就让他愿意!”高铭笑道:“英雄救美,天赐姻缘,岂有不接受的道理。我的计划是这样的,这不是快过年了么,肯定要去庙宇道观进香祈福,到时候你派几个捕快装作坏人,路上绑架小姐,然后我跟花荣在后面,他这人肯定上去打抱不平,将小姐救下,这样一来,不就是现成的姻缘么,小姐以身相许,花荣抱得美人归,妙哉。”
程万里也觉得很妙,“但是……这个计划还是危险,我怕莺莺受惊。能不能换成女尼来劫她?”
“……”高铭恨铁不成钢,“都是你衙门里的捕快,你怕什么,他们还能不听你的吗?”
军里不好说,但捕快对他的服从是没问题的,程万里还是担心,“我怕莺莺受惊……”
高铭估计他就是这么个瞻前顾后的性子,疼惜女儿,不答应董平求娶,但因为害怕又不敢对付董平,就这么耗着,直到梁山来打东平府,董平杀他全家,带着程莺莺投奔了梁山。
“那算了,我明天就离开东平府去青州,你好生歇息罢。”
“慢,且慢!的确是个好主意!”程万里忙道:“那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吧。”
“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用计划,就这么个事,哪天你安排好了,我和花荣就动身跟你们一起去进香。快点啊,我顶多再待两日就要走了。”说完,给程万里留下个欢快的背影,哼着小调出了门。
程莺莺听说今日校场演武,花荣跟董平斗了个平手,愈加愁眉不展,之前父亲不停夸奖的花荣也不能把董平打败吗?
她悠悠一叹,心不在焉的看书。
她随父亲来东平府,到任那天,她下马车,风吹起了纱帽,叫董平看到了她的样貌,那之后董平就盯上她了,提了两次婚。
她十分不喜欢董平,他的眼神看得她不舒服。
这时就听门口吧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她看向丫鬟问雪。
问雪明白,立即开门,但门外根本没人,却有一个纸团。
小姐爱干净,院里都没杂物,别说门口有垃圾了,问雪将纸团打开,见上面写的字,口中故意道:“这是前院小吏丢的废纸,被风刮到这里了吗?”
作为官家千金的贴身丫鬟,她是识字的,否则平日也没法给小姐整理书稿。
假装将纸团理平,这个功夫,她已经把上面写的东西都看清了。
虽然不知是谁写的,但这人在信中提醒小姐,说程知府要在明后天的进香中,让衙役假扮强盗,劫持小姐,然后让花荣来救,撮合他们。
“哎呀,小姐,这好像不是废纸!”问雪忙加快步子到程莺莺跟前,“您看。”
程莺莺见了上面的字,脸色一变,恼然道:“父亲真是胡闹!”
如果是三媒六聘,父亲看中了对方,她是不排斥的,她只是反感父亲没有矜持,火急火燎的把她往别的男人那里送。
问雪试着提议,“装病吧,装病就不用去了,他们的计谋就不会得逞。”
程莺莺性子强,“怎么不去,偏要去,到时候我临危不乱,非得当面戳穿他们的计划!叫他们长教训,下次就不敢这么干了,否则父亲肯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永远不消停。”
问雪附和道:“是呢,小姐说得对!”
在程莺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这件事告诉董都监,他一定觉得她能干。
时迁进屋的时候,高铭正围着炭盆取暖,而花荣在一旁调整弓弦。
高铭主动问:“办完了?”
“嗯!”时迁点头,“纸团扔到程小姐房门前了,叫一个丫鬟捡进去了,根据我的观察,那丫鬟就是问雪,不会错。就是她,昨天被我发现跟董平私下里偷偷见面。”
高铭看向花荣,“明天没问题吧?”
“万无一失。”
别人这么保证,高铭要在心里多少打个问号,但对方是花荣,高铭深信不疑,“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就是想尽快解决这些破事,尽早离开东平府。实话说,在这里待着,我就不舒服。”
高铭猜道:“是不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是这么用的吗?”可是花荣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姑且这样认为,“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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