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高铭一路上有吃有喝,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是他做为王英的珍品食材,被看得很紧,再加上他亲眼看过有想逃跑的,被抓住后活活用石头砸死了。
他估量了下自己的体能,发现想要完成一场成功的逃脱,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于是绝了这个念头。
期间矮脚虎又来看了高铭几次,见他这几日因为坐车,养得健康多了,不由得欢喜的道:“聪明人的心肝大补,健康的聪明人更是补上加补。”
高铭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他有的时候会想,王英吃人心肝,手下一群张牙舞爪的喽啰,爱坐虎皮椅子,整一隔壁西游记妖怪大王的画风,可他却不是妖怪,而是个活生生的人,人和妖也没什么区别。
王英端详了一会高铭,背着手哼着小调走了,“快点到梁山吧,快点到梁山吧。”
有一天,他远远看到一个矮黑胖的人走动,前呼后拥,想来就是宋江。
除了这远远一眼,高铭再没见过他,直到清风山的人马到了梁山脚下。
再往前全是水路,全无旱路。
水泊边有个酒店,酒旗飘舞,高铭眼见队伍停下后,两个矮矬的男人宋江和王英,先后进了酒店,剩下的一个黄头发的头领燕顺,还有一个脸白的头领郑天寿跟了进去。
没一会,就有喽啰从酒店内出来,径直朝高铭走来,一抓,就把他给拽下了车。
高铭知道他这是要上砧板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他能控制的,被连推带搡的进入了厨房。
高铭就见厨房内大锅冒着热气,发出阵阵香味,他今日还没吃饭,不由得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
磨刀的伙计听了,哈哈笑道:“可怜你做个饿死鬼了,王头领点名要你的心肝,一会做醒酒汤。”说着就要把高铭往柱子上捆。
他朝高铭走来的时候,心里有点纳闷,这人怎么如此淡定,死到临头不哭不闹。
高铭当然不能哭闹,就算吓得腿软,脸上也得淡定,他不慌不忙的道:“哪位好汉是旱地忽律朱贵?”
伙计一愣,这人怎么认识他们掌柜的?警觉的道:“你找他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先让我见旱地忽律朱贵朱大哥!”高铭大声道。
这是他这几天琢磨出的生路,上梁山前必定路过朱贵的酒店,而朱贵会救他,因为他会撒一个谎。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高颧骨,三叉黄须的男人掀帘子走进来,“谁叫我?”
“朱大哥——”高铭哭喊了一声,“终于见到你了!”
朱贵发懵,这不是王英的牛子么,怎么见面就朝他叫大哥,但此时此刻,对方一口一个大哥,似乎认识他,他也不能态度恶劣,万一真是熟人呢。
“不要急,你是谁?慢慢说来。”朱贵见眼前这后生白白净净的,不像会功夫,所以也没加提防,走近高铭,仔细端详他。
高铭挤出眼泪来,哽咽道:“朱贵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名叫孙小五,是孟州十字坡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夫妻的堂侄,前几个月我投奔到我姑母那里,本来在十字坡做得好好的,却不想来个恶知府,将我姑母和姑父抓去了,竟然当庭将他们杖毙。幸好我那日去村里替我姑父收馒头钱,没在场,后来便逃脱在江湖上。久闻梁山泊旱地忽律朱贵,是和我姑母姑父一样的好汉,一直想来投奔。从孟州出来,一路来到青州,却不想正赶上王头领打家劫舍,将我带到了这里,不过,也因此得见朱大哥……呜呜呜……”
朱贵这个梁山泊酒店,做的和孙二娘一样的生意,如果往来商队路过,就通知梁山下来劫,如果遇到单独的客人,没钱的放行,有钱的,直接一碗蒙汗药,瘦肉做羊肉卖,肥的就煎油用来点灯。
同类型的好汉,应该都听过彼此的名字,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果然,高铭一说完,就听朱贵道:“原来是好汉张青和孙二娘的亲戚,难怪见了这架势也不害怕。”又惋惜的道:“他们的事情,我听说了,可惜了,唉。”
高铭用袖子抹泪,“可怜我那姑母,幸好我听说江湖上有个好汉叫做旱地忽律朱贵,想来这人肯定能收留我,于是就来投奔。”
谁都有虚荣心,尤其听说眼前这人是久闻自己大名来投奔的仰慕者,又是别的好汉的亲戚,哪有不照顾的道理,朱贵当即决定保下孙小五。
这时外面的王英喊道:“我那酸辣醒酒汤少放醋——”
高铭抬起水蒙蒙的眼睛,看向朱贵,“王头领还等着我来做醒酒汤,怎么办?”并且不忘挑拨离间,“他现在还不是梁山头领,就这般使唤你这个老资历,等他真正做了梁山头领,还不知要怎地呢。”
朱贵资历不浅,算是梁山的老员工,之前效力王伦,现在效力晁盖,被一个刚来的王英使唤,心里确实不是滋味,高铭的话正中他的芥蒂。
但朱贵嘴上则道:“都是兄弟不要这样说,你随我来,不要怕,我来保你。”
领着高铭出了厨房的门,来到厅内,对着吃酒的宋江、王英、燕顺和郑天寿道:“说来巧了,这个小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我朋友张青和孙二娘的侄子,叫做孙小五,多谢王头领将他带到这里。”
王英脸色难看,到嘴的醒酒汤飞了,当即就不愿意了,“哪里来得那么多亲戚?!我带来的人却成了你的亲戚。”
“诶——你这什么话,难道朱贵兄弟还能骗你吗?”宋江对王英道:“这眼看就要上山了,不要吃许多酒,自然也不要醒酒汤!”又对朱贵道:“既然你认得这个人,你就领走吧。”
朱贵道过谢,领着高铭转身回了厨房。
临走前,还听王英不愿意的骂骂咧咧,高铭心里乐,你就骂吧,你越骂,朱贵越跟你不对付,你说东,他偏往西。
王英嚼着菜,恨恨的道:“那厮倒挺有心计的,让我做白工拉他到梁山!”
宋江比他懂得审时度势,“我们初来乍到,既然这孙小五是朱头领认识的人,怎么能不还给他。不要再说这些了,吃酒吃酒。”
王英憋了一肚子气,但孙小五被朱贵领走了,他也无可奈何。
等到这一行人吃过饭,朱贵从酒店窗户内往芦苇荡里放出一支箭,很快,就划来一艘船,上面有船家道:“朱头领,要渡什么人上山?”
朱贵道:“是青州清风山来的一干兄弟来投梁山,你先送几个人上去,其他人喽啰再派人来接。”
交代完,他出门让宋江王英燕顺和郑天寿四人,跟着这船家走了。
高铭亲眼见这四个人上了船,才卸下一口气。
“你就先留在我店内做事吧,我看你也很机灵,不知道会些什么。”
梁山不养闲人,要么能打要么有特殊技能,高铭立即道:“我爹送我上过私塾,记账算账什么,我都会。后来投奔我姑母,就在他店里记账,算每日的出项和进项。”
读书人总能找到糊口的营生,没事谁会上梁山,山贼窝很缺读书人的。
听到高铭会记账算账,朱贵喜道:“既然你有这本事,那我这里有适合的你活儿。你先给老刘打下手吧,一起算算账。”
高铭忙不迭的道:“我会好好做事的。”
朱贵酒店是梁山的耳目,只要在这里待着,混上一段日子,等都熟悉了,不愁找不到机会跑路。
第二天陆续有船来,将王英麾下的几百个小喽啰都运到了山上。
高铭就在朱贵酒店做起事来,在和酒店其他四个伙计的闲聊中,高铭丰富了自己的经历,大概是他原本是东京附近人士,他爹送他读过几年私塾,后来在一个布庄做事,结果受掌柜的欺压,他就在茶水里下药,将掌柜的给害了,卷钱逃亡去投奔他姑母,剩下的就是万恶的高知府杀了他的姑母姑父。
他对孙二娘的卷宗了如指掌,怎么说怎么像样,没有一点破绽。
双手不沾血的,不是能够放心相处的好汉。
听说高铭身上有这档子官司,朱贵对他的态度更加好了。
朱贵酒店背后是梁山,算是大店,口粮充足,他们自己不吃药翻那些路人,毕竟偶尔山上的头领也会下来用饭,所以后院养着牛羊鸡鸭鹅,平日员工就算捞不上这些吃,也有充足的鱼肉下饭。
过年期间冷清,自打高铭来了,酒店没一个外人路过,高铭就整日在店里跟伙计聊天胡扯。
通过聊天他知道,现在梁山上并没有叫林冲的头领,晁盖能夺王伦的山寨,是坐第三把交椅的宋万背叛了王伦,和晁盖他们合伙把王伦做掉了。
即是说,林冲还老老实实的在充军地,他的未来改变了,没和梁山搅合在一起。
这对高铭来说是个好消息,这回梁山上没有认识他的人了,于是心态更加放松了。
因为他自称是东京附近的,就讲起当年进城看蹴鞠比赛的事,听得其他人无不羡慕,“还是东京好,要是能去逛一逛就好了。”
如此吹了两天牛,和店里的几个人都混熟了,高铭估计这样下去,不久他就能找到跑路的机会。
“小五,你再说说筑球比赛的事儿呗,为什么白打比赛的燕青就没带着汴梁队夺魁呢?”一开始要给高铭剖心的伙计,这几天有空就找高铭聊天。
“这个啊,应该从两种比赛的打发说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高铭正打算再摆龙门阵。
这时有人撩帘子进来,身材异常高大,高铭坐在椅子上不禁抬头看他。
“宋头领来了。”朱贵从后厨迎出来,对高铭和等他吹牛的伙计道:“不要闲坐着,快去干活。”
高铭心想这难道是云里金刚宋万?他起身要走,就听宋万道:“清风山来了五百来个喽啰,晁盖哥哥要给他们登记造册,现在缺能写字的书记人员,你的账房先生借山上一用。”
朱贵道:“这个不难,现在我们这也没生意,老刘你随宋头领去一趟。”忽然想起了什么,将高铭一把抓过来,“还有这个孙小五,会写会算,很是伶俐,叫他也一起上去吧。”
高铭可不想上山,推辞道:“我资历尚浅,怕是不能胜任啊。”
宋万笑道:“嘁,说话还文绉绉的呢,山上多得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你会写会算,跟我走一趟罢。”
朱贵也跟着笑,祝福高铭道:“好好表现,你会有前途的。”
高铭想骂人,他要当强盗的前途有毛用啊!
但他说了不算,只能听从安排坐船上山。
自从高铭走了,花荣就被软禁在这院内,慕容彦达遵守了跟高铭的约定,饭菜不错,他也有一定的活动范围,但他并不想动,一直老实待在院内。
又到了午饭时候,他平静的等待每日准时送到的饭菜。
门被推开,走进来两个军汉,打开食盒,一一将饭菜端出来,与往日不同,今日四菜都是肉菜,且做得十分用心。
花荣若有所思,但没表现出来,等人走了,将饭菜各半都倒在了墙角,然后往桌上一趴,装作昏睡的样子。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有人鬼鬼祟祟出现在门口,“倒了!赶紧进去捆起来。”
花荣听到脚步声接近,猛地坐起来,见眼前是两个军汉,当即打翻一下踩在脚下,另一个则锁住喉咙,逼问道:“慕容彦达搞什么鬼?!”
每日做的饭菜都不见这么用心,这几日他感到衙门内风声鹤唳,突然伙-食变得更好了,凭慕容彦达的德性,没有鬼才怪,不知菜里加了什么料,为了确保他吃下去,因此才做得特别用心。
“花将军,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上面吩咐让我们给下您蒙汗药,麻翻后扔到牢里,仅此而已。”
花荣意识到大事不好,一定是高铭出了问题,否则的话,慕容彦达不敢违约。
花荣将这人打晕,大步走出门去,守在院内的护卫,见那两个军汉没出来,反而花荣走了出来,知道事情不好,纷纷围上来,想要擒拿,却不敢上前,各个围着他,只敢试探。
说时迟那时快,花荣迅速出手,打倒近处一个军汉,抢过来一把细弓,搭上一箭,如闪电般射散一个人的发髻,“再拦我,下次就是你们的眼睛。”说着,再次搭箭,对准众人,箭头瞄准的地方,人都自觉散去,无人敢看他。
花荣便拿着弓箭大步朝前院的衙门走去。
花荣一进前院,就见慕容彦达坐在一张桌子前面,脑袋上缠着一条白布,面容惨白,显得两道黑眼圈更加醒目。
除了慕容彦达外,还有两个老人,一个妇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都被粽子似的捆着。
而他们面前,有一具尸体躺在那里,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看不清尸体什么样子。
不知为何,花荣心里咯噔一下,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慕容彦达看到花荣,万分惊骇,却不想双手刚撑在桌子上,未等站起来,一支箭就射穿了他的左手,将他牢牢钉在桌子上。
“啊——”慕容彦达惨叫。
周围的衙役回过神来,有拿弓箭的,正要放箭,却被花荣先行一步察觉,一箭射翻,箭囊反被花荣捡去。
又有人要偷袭,未等近花荣身,也被他放出一箭,射穿胳膊,滚在地上嚎叫不止。
花荣干脆搭上一箭对准慕容彦达,对周围人道:“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箭快。”
知府性命被威胁,无人再敢动。
花荣道:“把武器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