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水滴摔落,明明那么轻,却像是在耳边被无数放大。珠儿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脖颈出忽然沁入一滴冰冷的水。
几乎是下意识瑟缩成一团,珠儿抬手就去摸脖子,指尖果不其然触到了一抹湿润。她的手抖了抖,紧接着,又是一滴水,正巧落在她的手背。
珠儿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缓缓抬头往头顶看去,嘴角惨然。
视线里映入一抹白色,飘在半空中,自房梁上悬下来,垂在头顶。珠儿只觉得喉咙里像是瞬间被塞入了火块,张了张嘴,脸上忽然又落了一滴冰冷,几乎要滚入她的眼睛。
水怎么会有水
破碎的话语落在空气里回荡,并无回应。门口瘫软在地的小丫鬟依旧哭着,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珠儿的吓得牙齿磕碰着,连忙往旁边避让开去。然而手方撑在地上,手心正巧被一片冰冷的水意所覆盖。珠儿抖抖索索地抬起手凑到眼前,依稀看到指尖正往下滴着水。第一个念头,珠儿便记起了小姐溺水而亡的事情。想到这,珠儿感觉自己快疯了,不管不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那水缠绕在脚底,有轻微的水声传来。她的脸白得毫无血色,抬脚就往记忆里的祭台摸索而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光,我要光。
她从没那么渴望过光明,未知的黑暗滋生着越来越多的恐惧,在破碎的哭声里足够让人心崩溃。她扶着墙根,一步一步地挪。珠儿记得祭台并不远,却像是走了半个世纪,直到腿上撞到桌角,才猛地松了口气。她也不敢停,匆忙就伸手往祭台抹去,试图找到蜡烛点燃。
珠儿的手碰翻了桌上的果盘,她也顾不得水果落地,很快就摸到了烛台,急切地又去摸桌上的火折子。她的手方触到火折子,脸上一喜,还没回过神来,手腕上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给握了住。
那一瞬间,珠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似乎被冻了住,眼睛猛地睁大,无神地望着自己探出去的手。那冰冷,如同来自黄泉,一点人气也无。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苍白的手指,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要把她一直拖入地狱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没有停下的哭声里静静响起。珠儿的身子倒想祭桌,撞翻了上面的瓷碟,也带倒了烛台。她却浑然不知,滑到在了地上。那双眼睛依旧睁大着,眼底俱是恐惧。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丫鬟的哭声有片刻的间断,她忽然得了气力,不再瘫软在地上,而是跪了起来,开始用力撞门。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动静在灵堂里被反复放大。小丫鬟的神色有些癫狂起来,口中翻来覆去只重复着一句话:有鬼放我出去
房间里,纪西舞深深地望了小丫鬟一眼,抬脚往门口走去。
一步,两步。当她的身子路过小丫鬟的时候,小丫鬟突然往旁边摔落下去,手脚并用往后爬了几步,口中的话愈发凌乱:不要
纪西舞面无表情地盯着小丫鬟半晌,黑暗于她而言并无影响。此刻,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惊惧,瞳孔扩散开来,一张脸白得犹如身后挂在棺木上的白绸。由于尸体失踪一事,那棺木已经被盖了上。纪西舞的视线扫过精致的棺木,最后才跨出脚步,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待天际泛出鱼肚白,下了一整夜的雨才堪堪停了。纪府的护卫都显得有些疲惫不堪,徒劳地穿梭在偌大的府中。
清晨,匆匆的脚步声踏破宁静,直奔纪世南的房间而去。
纪世南几乎一夜未睡,搜寻无果后,索性没有回卧室,而是在书房歇了。他方躺下没有多久,便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皱了皱眉,随即起身披了外衫,走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露出纪伯神色惊慌的脸。
出什么事了?纪世南不肖多问,已经从对方神情看出了不对。
果然,纪伯踟蹰了会,见四下无人,方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不好了,灵堂那里出事了。你快跑一趟罢。
纪世南眼底神色晃了晃,略一颔首,就往外走去。
两人走出没有多久,才到了院门口,身后的房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随即纪夫人尖利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谁干的?
纪伯迟疑地往纪夫人的寝居望了一眼,低声道:老爷,这
纪世南回头望去,见门口的丫鬟已经推门赶进去,眼底滑过一丝踟蹰,随即道:算了,等回来再处理。先去灵堂。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人走得极快,片刻后就望见了不远处的灵堂。此时那里守着十多个护卫,远远地立着,并不靠近。其中两个似乎正将一个女子压在地上,那女子挣扎剧烈,护卫看起来颇费力气的模样。待纪世南走得近了,便发现那些护卫的目光异常,看起来有些忌惮灵堂,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
来的路上,纪伯已经同纪世南说明了情况。
今日一早,去灵堂给软禁的四个下人送饭的护卫,甫一打开门,便被门内的景象给惊得打翻了饭菜。不过一晚时间,四人中竟然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小丫鬟披头散发地坐在门旁。有护卫想去那个唯一存活的小丫鬟那里询问情况,不料才靠近,原本瘫软在地的小丫鬟像是中了邪一般,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就往护卫身上撞去。护卫不察,当即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得趔趄了身子,那小丫鬟便叫嚷着有鬼,同时冲出了灵堂。护卫暗道不好,也顾不得房间里的情况,当即唤人去追,同时让一部人守在这边,自己则跑去找了纪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