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纪老爷指点。女子声音不卑不亢。
前段日子,裴少夫人一直去灵堂看望小女,如此关心,实在是舞儿之福。说着,话语一转,只是遗憾的是,近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不知裴少夫人可有耳闻?
的确有一些耳闻。只是结蔓来纪府以后身体每况愈下,常日卧病在床,具体如何倒是不知。说话间,她已经抬起头来,还望纪老爷能够告知。
纪世南见她脸色苍白,身体有恙并不似作假,只是并不全然信这些话,话语沉然地反问道:裴少夫人当真不知么?
叶结蔓脸色不变:奇怪,不知纪老爷为何觉得,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会知道?
纪世南心里微微一凛,似乎有些适应不过来对方突然的变化。然而他终究不是一般人,片刻,突然冷哼了一声:听说裴少夫人与我府上的宁护卫走得很近,正好,我之前也将她请了来。言罢,抬手抚了下掌。
清脆的掌声响起,与此同时,内间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手里还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血人满身伤痕,垂着头耷拉着似乎昏了过去,原本的紫色衣衫也无一处完整,身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脚踝往下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男子来到纪世南身旁,随手将那人一丢,便丢在了叶结蔓的脚边。
沉闷的撞击响起,许是由于吃痛,昏迷中的人闷哼一声,身子翻转过来,露出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容。只见对方双眼紧闭,一头青丝散乱,些许还黏在脸上的血疤处,看起来十分狼狈,却依稀还能辨出熟悉的眉目,正是纪世南方才提及的宁心。
身子站得笔直的叶结蔓垂下眸去,视线扫过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宁心,倏地抿紧了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然而很快,她便抬起头来,直视着胸有成竹坐在椅子上的纪世南,目光深邃:纪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纪世南一眨不眨地注意着叶结蔓的反应,见她那么快就回过神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失态,虽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难免震惊。他的目光似乎想要看穿叶结蔓,口中沉然道:之前听到有消息说,舞儿尸体失踪那会,宁护卫并不在院子里,我实在觉得奇怪,特意找她过来问了问。顿了顿,纪世南的声音猛地提了高,夹杂着怒气,裴少夫人,我敬你是裴家的人,纪家与裴家交好,你却屡次三番插手我们纪家的事,到底是想干什么?
纪西舞早料到纪世南既然唤了叶结蔓过来,必定有所手段,因此看到宁心被带出来时,事实上并不觉得意外。之前她要叶结蔓去找宁心偷尸体的时候就预想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料到纪世南丝毫没念宁心关心自己之情,这么快就下了狠手来逼迫,看来自己做的那些事已经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想到这,纪西舞在心里嘲弄,面上却是露出哀伤:我不明白纪老爷在说什么,又为什么要将宁护卫折磨成这样。我与宁护卫交好,不过是因为彼此对纪小姐都十分敬慕。如今纪小姐尸骨未寒,纪老爷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见叶结蔓自进门后说话做事就滴水不漏,纪世南的神色愈发紧绷。然而对方毕竟是裴家的人,不像宁心可以由自己擅自处置。尤其是如今裴家胭脂的事东窗事发,自己的言行举止愈发要注意,以免引起裴家的猜忌。念及此,望着眼前看起来柔弱单纯的女子,纪世南竟难得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这边,叶结蔓已经蹲□去,丝毫不嫌脏,取出随身带着的锦帕一点点帮宁心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污。纪世南看不到,她低垂的眸间,有一闪而逝的戾气晃过。
裴少夫人也不用再瞒,座上的纪世南沉默了会,又开了口,宁护卫已经什么都说了。
是么?纪西舞心里不屑这些小伎俩,对付叶结蔓可能还行,对付她还早着呢。虽不知纪世南到底逼问了宁心什么,但以宁心的脾性,怎么可能屈打成招供出叶结蔓来?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诈一诈自己罢了。因此,纪西舞没有多说,兀自帮宁心整理着伤口,头也不抬道,我倒好奇宁护卫说了什么以至于纪老爷这么急要将我唤来?不会是以为纪家闹鬼的事,也是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所为罢?话语虽淡淡,却带着一丝讥讽。
闻言,纪世南的瞳孔一紧,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处处说话冷静圆滑,避开所有陷阱的女子是裴家那个平凡的四少夫人。与此同时,他有些拿捏不准对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那些事又是否与她有关系。
没等他再问,叶结蔓抬起头来,言语有些冷淡: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恳请纪老爷帮宁护卫传医,否则纵然她内力深厚也怕是有生命危险。明日就是纪小姐下葬之日,想必纪老爷也不想看到宁护卫在这时出事,无端被纪府下人猜疑罢?话虽这么说,经过刚才的察看,纪西舞知道宁心并没有生命危险,显然纪世南心里十分清楚利害关系,虽表面看起来伤痕累累,实则都没有伤到内里。
纪老爷的视线与叶结蔓对在一处。虽是一样的面容,然而身体里住着纪西舞的叶结蔓,那眉眼间已经褪去了往日的柔弱,余下的是一股难以言明的冷峻气质,犹如一把被包裹在刀鞘里的利刃,令人不自觉得忌惮。这一点,敏感的纪世南也感觉到了,虽然不敢置信,但也明白对方这般他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因此,沉默了会,纪世南忽然笑了笑,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自然。说着,转头朝旁边一言不发的男子道,让纪伯将大夫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