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竹舟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结果一阵凉风灌进嘴里,他立马又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咳死。
“您要不先回去?”狱卒心里有些害怕,这人看上去病恹恹的一副要死的样子,可别死他们门口啊!要不然有理说不清。
孟竹舟终于止住咳声:“劳烦通融。”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您给再多的票子也没用。”那狱卒推回银票,心里止不住的发酸,那可是大额银票呐!顶他们多少月俸!可他不能收。
“我也不行吗?”跟在他身后的小太子不耐烦的冒了出来,兜帽下是一双阴霾的眼睛,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不快。
“当...当然可以...”狱卒被吓到了,这可是太子!是大铭板上钉钉的君王!上官再大也大不过君王呐!
“可以,就滚开!”小太子径直走进诏狱,留下还在发懵的狱卒,在这一刻他像极了庆文帝,那匹隐藏至深的孤狼。
诏狱最深的地方是刑房,那里白天黑夜的点灯熬油,无时无刻都能听到惨叫和哭嚎之声,尤其是在当下朝局未清的情况下,稍有犯错出挑就会被抓进来好生‘伺候’着,什么时候问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什么时候才会被放过。
劣质灯油爆花后的火星催折了影子,光阴摇曳,曹丙烨似有所察的睁开眼,正直直的对上孟竹舟复杂的眼神。
“来这里做甚?”曹丙烨面带嘲讽。
“来看看你。”孟竹舟用手帕捂住嘴猛咳起来。
“哦,是来看我到底死了没。”
那日太子带着先皇的秘诏找上他时,他以为自己的忠心得到了皇帝的赏识,于是不遗余力的去帮太子,从西北到京都,再到假意协助大皇子逼宫策反,哪一样不是为了太子?哪一样不是为了整个皇家?
他曹氏满门忠烈,忠君为国从无二心,结果落到这步田地?是苍天不仁还是他太蠢?
“此事我对不起你。”孟竹舟说着一掀衣摆竟直直跪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的干脆又跪的毫无尊严,不过尊严对孟竹舟的来说是奢侈品,他可以抛弃人性,同样也可以抛弃尊严。
“哈哈哈哈...”曹丙烨大笑出声。
当初孟竹舟带着一身狼狈流落西北,他好心予其吃喝供其发展,后才成就了名震江湖的竹舟公子,他以为他们之间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没想到啊,没想到。
“曹将军,你不要怪他。”一直站在孟竹舟身后的小太子冒出头:“那日本宫的确照着先生吩咐的去做,可是那姓江的女人横插一脚,计划完全打乱,当时情况复杂,只能将错就错。”
小太子安慰道:“先委屈将军呆在这诏狱,待本宫登基,定会为将军洗脱罪名。”
洗脱罪名?太天真,小太子太天真了,那些阉党会让他洗脱罪名吗?
微光中曹丙烨直直的望向孟竹舟,他还是板着一张悲天悯人脸,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曹兄对不住了。”孟竹舟的声音低沉的在耳边响起。
一个富有举世罕见才华之人绝不会一直屈居人下,孟竹舟不光要翻了‘庞中案’,他还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人之上万人下?只有从龙之功!
他做到了,排除万难的做到了,可这远远不够,大铭的局势庆文帝能看清楚,他自然也能看清楚谁是肉中之刺,米中砂砾,于是孟竹舟借着江半夏和阉党的手彻底除掉曹丙烨,这个他曾今的恩人。
天真的太子以为孟竹舟是母亲派来保护他的亲人,是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其实这就是一条永远养不熟的狼。
“先生,曹将军会没事吧?”小太子裹紧斗篷问。
“当然不会有事。”孟竹舟摸了摸小太子的脑袋:“我会保他活着。”当然也只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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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之所以能称为谋士,是因为他们能够将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细节和巧合加以算计组成一个庞大的因果链条,在这链条中任何节点都可能成为事情的转折。
孟竹舟将计就计,送走曹丙烨又拉曹醇落马,两个曹家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的筹码一加再加。
为保曹醇,江半夏不得不用曹丙烨的生死来威胁其背后之人,也就是孟竹舟,双方今个抓了对方的人,明个又是各处争斗,最后‘迫不得已’才坐在一起和谈。
在江半夏看来这世上没有不为利益所动的人,只要给够对方想要的一切,总能找到对方的弱点,这样的想法孟竹舟也有,于是心怀鬼胎的二人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商谈,这期间言语交锋犹如战场杀敌。
“是你的人毒杀了问尘子。”江半夏掀起眼皮,面啜冷笑。
“哦。”孟竹舟报以同样的漠然:“人,你已经抓走了,是杀是放何须问我。”
“杀掉一个当事人,就以为死无对证?”
“难道你还能找出其他证据?还是说你和你那蠢到极致的干爹没有动过和我同样的心思?”孟竹舟的眼神像蛇类一样冰冷:“半斤对八两,问尘子是自愿、你干爹的龌龊心思也是真的,在下可没有逼过任何人,更没有指使过任何人。”
他是那样的冷漠,又是那样的精明,从是非里过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江半夏气笑了:“难怪江湖上都说竹舟先生不做亏本的生意,在下今日见了,才知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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