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找儿子聊天去。
没准儿又能聊出什么新发现呢。
从前若干为难的事,除了“小弓测亩”尚未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其它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儿子脑海中稀奇古怪的点子就是多啊!
现在一遇到难题,张居正便条件反射般的冒出这个想法。
今儿个,他心情本来挺不错的,打算去泡子河疏松疏松筋骨,结果被万历皇帝要钱的事又给整郁闷了。
所以,他想找儿子张静修聊聊。
然而,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
轿子刚一拐到珠市口大街上,他又被拦住了,但这回是大管家游七“老爷,戚大帅来了。”
“啊?在哪儿?”
“正在府上。”
没办法,戚继光是至交好友,又远来是客,肯定是从蓟镇赶来的,说不定因为军情,那耽误不得。
只能稍后再见张静修。
张居正再次回轿。折腾两次,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先回家。
一回到府上。
他尚未来得及脱下官袍,也未见戚继光的面儿,便高兴地大声喊道“元敬兄!”
“叔大兄!”
随着一声洪亮的应答,只见一位身着三品虎绣武官补服的将军大步绕过照壁,拱手前来相见。
乍一见到风风火火精神抖擞的戚大帅,张居正一下子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元敬兄,你怎么突然来了?”
“不为别的,只想看看叔大兄。”
“到了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
“新鲜的果蔬和熏猪头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多谢!”
“与我何须客气?”
两人边走边聊,张居正直接将戚继光引进自己的书房。
原来,戚继光有吃熏猪头肉的习惯,所以每年春节来临之际,张居正都会从京城买最好的熏猪头,派专人用骡车送往蓟镇。
前几天过完小年,他又命大管家游七办理此事。
只是,这次多送了一些新鲜的果蔬。果蔬都是从张静修温室大棚里现摘的。
当然,没给钱。
朱翊?负责,也没敢收。
两人坐定。
接过刚才的话头,戚继光道“叔大兄,今年的熏猪头,你怎么送这多?五十只。”
“我听说以往送给你的熏猪头,你都分给部下,甚至是长城哨所的士兵们,最后自己一只都剩不下,所以今年吩咐游七多送一点。”
“多谢!”戚继光瞅着张居正捎带几分憔悴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窝,动情地道,“叔大兄,数月不见,你瘦了。”
这一问,张居正又想起刚才云台见万历皇帝的事,不由得抚须长叹“岂止瘦了?精神头也感觉大不如从前啊。也许,我是该考虑归政给皇上,退隐林下颐养天年!”
戚继光大吃一惊“叔大兄何出此言?”
与戚继光也不必见外,张居正直言相告,将刚才在云台君臣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告知。
然后幽幽言道“皇上已经长大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应该可以独自亲政。”
“可咱听说,李太后坚决不许。”
“是啊!”张居正千头万绪,感慨地道,“一直以来,我非常荣幸深得李太后的信任。其实,她已经看出皇上有亲政的意思,竟然教训皇上说,三十岁之前,想都别想亲政的事,一切还得请教我。李太后这么一说,倒让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现在才十几岁,等到三十岁,还有十几年,可我感觉身子恐怕挺不住啊!”
戚继光点点头“李太后这话,底下人都知道了,传得很开。官员们都心知肚明,知道如今皇上发下的所有圣旨,其实都是叔大兄的拟票,大家心照不宣而已,认为想办什么事儿,与其找皇上,倒不如直接找叔大兄你。”
类似这样的言论,张居正早有耳闻,甚至“摄政王”一词都传到他的耳中,只是没人敢当他的面捅穿而已。
这种局面对他究竟是福是祸,他心底也不是没有预料。
早些时候,张静修便当面指出,要适当放权给万历皇帝,哪怕是给万历皇帝几次犯错的机会。
但他之所以没有痛下决心这么做,一来是担心万历新政会半道夭折,一旦夭折,再想从头捡起来,那就肯定是难上加难;二来也不好拒绝、辜负李太后的信任。
对此,张居正感慨地道“元敬兄,官员们的种种议论,我也略有耳闻,有些官员甚至认为我是摄政王,皇上成了傀儡,这明显与事实不符。我张居正虽然受先帝、李太后之托,行使摄政之权,但在任何时候,我都是皇上的臣仆。”
“叔大兄可以这么说,我戚继光当然相信,可有些官员心里头不这样想,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