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缙道,“安贵嫔被抓后,也一口咬定是受丽妃指使,她为了讨丽妃欢心,才派出刺客。”
“有道理。”端王妃颔首,再看谢伯缙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禁问道,“阿缙,你怎么好像半点都不惊讶。”
谢伯缙轻抚杯壁,沉默半晌,才道,“是丽妃还是安贵嫔下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心。”
一直以来,他要的便是在盛安帝心里埋下怀疑魏家的种子。
一个家族,是富贵荣华,还是衰败落魄,皆取决于上位者的心意。一念之间,可起高楼,也可摧毁锦绣高宅,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那后来陛下如何处置的?”端王妃更好奇丽妃的下场。
“安贵嫔咬死是丽妃指使她,丽妃怒斥安贵嫔冤枉她……”
想到当时哭哭啼啼的场面,谢伯缙眉心微拧,只觉得当皇帝也是心累,后宫这些女人吵起来闹得人头疼。他言简意赅道,“安贵嫔拿不出丽妃指使她的证据,以死明志,丽妃见状,也撞柱明志。”
端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睁大,瞳孔中透着兴奋与好奇,“然后呢?”
“陛下抱起了丽妃,宣御医,同时将安贵嫔押入慎刑司,贬为庶人。”谢伯缙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冷不淡道,“丽妃真能下得了狠心。”
端王妃听到这个结果倒也不惊讶,安贵嫔哪有丽妃受宠?陛下自然是更心疼丽妃的。
“她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她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安贵嫔也是倒霉,巴巴讨好了她这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端王妃叹了口气,又沉着脸,恨声道,“又叫丽妃逃过一次!着实可恶!”
谢伯缙轻搓了下掌心的粗茧,忽而淡淡道,“姑母,万一安贵嫔不是被指使的呢?”
端王妃一愣,“这怎么可能?她若不是被指使的,为何要害你?她与你无冤无仇的,咱们谢家与她娘家也素无过节,她吃饱了撑的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来刺杀你,得罪晋国公府?”
谢伯缙倒没多说,反正事已至此,安贵嫔是否被人指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丽妃尽力除了盛安帝的疑心,盛安帝也用一条宫妃的性命给谢家一个交代,某种程度上,也算皆大欢喜。
说完皇宫之事,谢伯缙又提起一事来,“姑母,十一月初九是云黛的十五岁生辰,我想在这日之前带他们搬去辅兴坊的宅子,在那里给云黛办个及笄礼。”
端王妃一听,忙道,“这样着急搬出去作甚?你那宅子都没个管家的女人,你带着弟弟妹妹搬去那里,还要办及笄礼,你一个人张罗的过来吗?要我说,你们就安心在王府里住着,云黛的及笄礼我来操办……你放心,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的多,保管给她办得热热闹闹。”
“未免太麻烦姑母。”
“一家人说这样见外的话作甚?她是我侄女,给侄女办个及笄礼怎么麻烦了。女子及笄本就是人生大事,可得好好安排。”端王妃笑吟吟道,“庆宁初五出阁,我正好也闲下来了。”
见端王妃这般热忱,谢伯缙略作思忖,起身谢拜,“那就有劳姑母费心了。”
“谢什么谢,快坐下吧。”端王妃抬手示意他坐下,一双凤眸含着笑,和颜悦色道,“你是个妥帖细心的,这点随了你母亲。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姑母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姑母请说。”
“阿缙,你觉着嘉宁如何?”
提到这个,谢伯缙神情变得严肃,定定迎上端王妃满含期待的目光,沉声道,“姑母,我一直拿嘉宁当作妹妹。”
端王妃宛若兜头挨了一桶冷水,心底那点子的希冀之火唰一下灭得干干净净,连缕烟都飘不起来。
她猜也猜到是这么个回答,但总觉得“万一呢”,现下真问到了,她心下虽可惜,却也不强求——
一个是亲女儿,一个是亲侄子,都是她心疼的孩子,她定是希望他们都能有一段美满姻缘的。
“嘉宁有你这么位能耐的表兄也好。”端王妃宽和笑了笑,又道,“你来长安也有月余,可有看上哪家娘子?若是有中意的,尽管与姑母说,姑母给你去问。”
“多谢姑母好意,只是尚未有中意之人。”谢伯缙垂下眼,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簇阴影,将眼底情绪牢牢地遮住。
端王妃摇头道,“这不行呐,你也得抓抓紧了!你父亲和母亲都还等着抱孙子呢,你祖母上回来长安,见着人家英国公府老太太过大寿,膝下跪着七八个重孙子重孙女,真真是羡慕极了。咱们谢家本就不比旁人家可以纳妾娶通房,人口一直不算繁盛,你再不抓紧些,二郎和三郎也要叫你拖着了。”
想到两个弟弟的年纪,谢伯缙眼波微动。
端王妃又劝了他两句,就叫他先回去。
谢伯缙才出了院子,就见嘉宁红着眼睛气呼呼的跑进来,险些直接撞到谢伯缙的身上,好在她及时刹住了——
“大、大表兄……”嘉宁吊着一颗心行礼。
谢伯缙瞥了她一眼,也不多问,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嘉宁见他不搭理自己,松了口气,又摆出一副哭脸,一头扎进屋子里跟端王妃哭诉了。
“二表兄怎能如此待我?我好不容易给他寻到一方好砚台,他不收就算了,还叫我以后别去北苑了,呜呜呜呜他的心肠是石头做的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他就这么瞧不上我?母亲,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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