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缙眉心一跳,脸色铁青,“住嘴。”
“啊,我还没说完……”
“别说了。”他语气更沉,见她眸间一片清澈无辜,愈发来气,抬起手本想拍她的脑袋,可落下时到底卸了几分力气,只轻轻给了个板栗子,“你这脑瓜子到底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黛捂着额头,那话说出来虽怪难为情的,可她是认真的,“我讨厌五皇子,若能对付他,我愿意的。若能帮到大哥哥,帮到国公府,那就更好了……大哥哥是国公府嫡长子,你与三皇子一边,国公爷肯定是默许了的,是以你的态度就代表国公府的态度。你想扶持三皇子,可后宫有丽妃给陛下吹耳旁风……大哥哥你先别瞪我,你听我说完。我在祖母和夫人身边这些年,也偶然听过她们提到丽妃,说是丽妃明里暗里使了不少坏……许皇后不得宠,在陛下跟前说不上话。许家往宫里送人,不也是想有个人能在陛下身边说句话么?”
谢伯缙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只觉胸口郁垒凝结,一口闷气不上不下。
等她全部说完,他捏紧腰间系的玉坠子,抬眼看她,眸底墨色翻涌,冷笑道,“你倒是无私无畏,一颗心替着国公府想,怎么就不替你自己想想?”
云黛见他面色不虞,眼睫轻颤,迟疑片刻,才小声道,“国公府对我恩重如山……而且我也不是没替自己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真叫五皇子上位了,国公府和大哥哥不好过,我肯定也是不好过的。”
“你倒是什么都能讲出个道理来。”谢伯缙磨了磨后槽牙,心头气得慌,也不知是气她这无知又无畏,还是气她的没心没肺。
云黛见他沉着脸,很是理解,“大哥哥,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我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
“我倒还没废物到要把妹妹推去填火坑。”谢伯缙扯唇冷笑,见话已说到这份上,索性与她聊深了些。他的背离开车壁,玉山般的身躯稍稍朝她偏去,正色道,“且不提这些,我先问你一事。”
云黛见他怒气突然消了不少,眨了眨眼睛,“你说。”
“你身边的翠柳有两处错,第一桩错处,她口风不紧,将崔家有意与你定亲之事泄露出去……”
他顿了顿,将云黛惊讶羞赧的神情尽收眼底,语调愈发低沉,“这第二桩错处,方才在那古玩铺子,她该寸步不离守在你身侧,却玩忽职守,害你落单被五皇子轻薄。这两桩错处,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云黛目光犹疑,沉默下来。
谢伯缙眼底划过一抹晦色,暗暗提醒着自己她已经不是孩子,便是说些重话也无妨,于是“体贴”地给出建议,“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还是割了她的舌头?”
云黛心尖猛颤,“没、没这么严重吧。”
“人牙子,还是割舌头?”他重复一遍,俊美的脸庞满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云黛观他这严肃神色,这下真的慌了,“大哥哥,她年纪还小,不如琥珀姐姐稳重,但平日当差都挺好的,她在我身边伺候这些年了……”
她试图替翠柳说情,谢伯缙好整以暇凝视着她,忽而轻呵一声,“就你这样心软,还想着入宫出力?怕是还没进去两日,就被吃得骨头不剩。”
云黛怔住,“……”话头怎么又转回来了?
谢伯缙看她这呆样子,忍不住又敲了下她的头,旋即高大的身躯往后一倒,清冷的语调透着几分慵懒,慢悠悠道——
“若换做丽妃,身边伺候之人口无遮拦,她会拔了那人的舌头。若那人会识字,她还会挖了眼睛。若那人会写字,再剁掉双手……这般留了一条命赶出宫去,还是念了主仆情份的。更多情况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毕竟死人最听话。”
拔舌挖眼剁手,光是听着云黛的手臂都冒起颗颗战栗。
谢伯缙见状,犹觉不够,继续道,“左右现在也无事,我再与妹妹说一事。”
云黛一动不动坐着,听他用清冷的嗓音道,“我先前与你说,嘉宁自小入宫,是太后膝下孤寂想养个孩子。嗯,其实是她年轻时手段狠辣,明里暗里沾了不少血,到老了吃斋念佛也挡不住心底恐惧,噩梦缠身,夜夜惊醒,总觉鬼魂前来索命。后来她寻了一道士,那道士叫她寻一女婴养在膝下,他可设法布阵,让女婴替她挡鬼避灾……”
“啊!”云黛掩唇惊呼,这也太阴毒了。
“很吃惊么?”谢伯缙语气还是淡淡的,“太后本就厌恶丽妃,觉得这法子甚好,即可挫丽妃锐气,又可挡灾。但丽妃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斗法,最后无妄之灾落到嘉宁身上。”
云黛忽得对嘉宁生出几分同情来,缓了缓,轻声问,“这种神鬼之事,真的有用么?”
“这个道士做完法阵,没几日便浮尸护城河里,心肝都被挖了出来,空荡荡一个窟窿。有人说他是泄露天机遭报应了,有人说他是醉酒摔进河里了,也有人说他是被杀人灭口了……”谢伯缙觑向她,微笑,“妹妹觉得是哪种情况?”
云黛忽然觉得背后阴嗖嗖直冒寒气,也不知是这故事吓得,还是见着他这微笑,咽了下口水,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既不知道,那便把你脑子里那些荒唐的想法都清出去。”
谢伯缙见她知道怕了,眸光也不复先前的冷冽,软了语气,“你只要像寻常女子在家里简单度日就好。外头那些事,自有我…和父亲他们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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