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的阿姐也步此后尘。
阿姒握住陈妃的手:“阿姐,你给我安排几个能用的人吧。我打算搬回陈府,这样也能时常入宫了。”
陈妃答应了她。想了想,又道:“宫里奴才大都骄矜,正好上巳那日我出宫,我们一道去买几个功夫好的。”
阿姒点点头,她知道,阿姐不是嫌宫里选的人不好使唤,是信不过。
新帝虽宠阿姐,却也瞒天过海,把阿姐藏在身边两三年之久,哪怕阿姐和她在道观小住时,他也要派人守着。
看似守护,实则掌控。
晏书珩的偏执已让她戒备,但他也从未像新帝这样专断。
阿姒根本无法想象过去几年阿姐是如何过来的。她握紧陈妃的手,声音很低,仅她自己能听到:“阿姐别怕。”
往后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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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侍婢伴随下,阿姒出了内宫,忽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
是皇帝和几位大臣。
后方跟着的内侍低着头步履平稳,规矩得了无生气。
而陛下和几名重臣衣着皆华贵庄肃,在这阴云遍布的一日,行在狭长宫道中,似游走在人间和地狱交界的憧憧鬼影。
想到爹爹也曾如此,阿姒心口忽涩。
众人行近,她这才看到其中有个她不想见到的人。清俊的玉面郎君,在一众上了年纪的大臣中格外显眼。
青年漆纱笼冠,宽衣博带。端谨官服让他那看石像都款款深情的眼眸多了些正气,亦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然而阿姒如今再见到这身官袍,想起的却是他一身官袍替她铺床的画面,以及他穿着官服,在乌蓬船上将她压在几案上狠狠欺入的记忆……
阿姒又暗骂他一句。
刚要溜之大吉,却猝不及防和那双眸中对上。青年眸中的清冷肃然瞬时散去,随之而来的是熟稔的笑。
阿姒才不吃这套。
她冷漠地收回目光,在那行人走近时默默屈膝行礼。
见礼后,李霈凤眸藏笑:“阿姒妹妹要回去了?可巧月臣也要出宫,朕还担心你身侧无人相伴,让你阿姐担忧。”
少年帝王说罢携着其余大臣往回走,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议事,一行人走出老远,阿姒还听到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官员笑道:“晏中书青年才俊,和陈家小女郎站一块可真般配啊!”
阿姒假装未曾听到,身前青年也只微微一笑,十足坦荡。仿佛那日在别苑中拥住她的人不是他,在乐馆里喝醉酒把她压在身下的,也不是他。
阿姒一时猜不出他是装的,还是因着她刻意表露对晏少沅的喜欢“知难而退”。在他跟前,她懒得装出符合失忆的不谙世事,沉默而冷淡地走着。
长长的宫道,怎么也走不到头。
晏书珩开始闲谈:“今日少沅亦来上朝了,阿姒妹妹竟未遇着他?”
阿姒知道他的心思,索性如他所愿,张着嘴失落地环顾周遭,末了垂睫蔫蔫道:“可惜,我没看到……”
晏书珩云闲风轻地笑了。
“若想时常见到少沅,不妨常来府上走走,阿薇阿宁也都在。”
阿姒婉拒了。他们晏家是个虎狼窟,她才不羊入虎口。
额上一阵微凉。
想起从前他时常用冰凉的指尖轻点她额间,阿姒恼然转身。
“你……!”
她对上他无辜温雅的笑眼。
青年微微偏着头,斯文的目光像柔和的纱,他很君子地莞尔一笑:“怎么了,是我有何无礼之处?”
额上又是一凉。
阿姒这才发觉是落雨了。
这雨太稀疏,东一缕西一线,以至于她未曾留意,还以为是他的捉弄。她平静地转过脸,淡道:“我是说……落雨了,中书大人可带了伞?”
青年往后一看,身后护卫会意上前:“长公子,属下带了。”
“给我吧。”
晏书珩莞尔接过伞。
阿姒头顶覆上一层阴影,是他在替她撑伞,雨尚还不大,只偶尔在伞面上敲下清脆一声。有伞可撑,她又不傻,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明明只有几滴雨,可他却刻意把伞偏过来,阿姒目不斜视,余光却不由自主看向一侧。这把伞格外讲究,乍一看是竹骨,实则是青玉所雕,衬得他的手他玉白修长,干净得不染纤尘。
这双手的主人也的确看似光风霁月,若非当初的几度纠葛,她完全想不到他会是如此偏执的人。
他看着,分明是尔雅君子啊。
发觉自己又忍不住在探究此人,阿姒一阵烦躁。她不觉放慢步子,要把一切关于晏书珩的杂念,从眉间挤走。
青年温声轻询:“怎么了?”
阿姒温声道:“没什么。”
随之她想起在宜城的那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