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城市干了两年杂工,攒了钱,拿积蓄买了二胡和唢呐,回村子里再次找到那几个和她奶一起共事过的老人,干起了老本行——唱哭活儿。由于哭得确实卖力,足够感染情绪,加上年轻什么活儿都接,不嫌苦不嫌累,a市村郊的红白喜事圈,倒是被她闯出点小名气。
几个大村子里结婚死人的活,都愿意找她。
她的生活颠沛流离,她的日子,决不能算得上社会俗成定义的所谓“安逸”。她除了会认字,会吹拉哀乐,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她的那些个手艺,和“艺术”毫无关系。她的“艺术造诣”,只有代表婚丧的那两首喜丧曲,出了红白事圈,在社会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连那两首她靠着吃饭的乐曲,都还是她那自己都“半吊子水”的奶奶教的。
吹拉出的音色,完全没有美感可言…难怪招哭,确实合适在灵堂演奏。
尹敛想过,如果是他,该如何过王好花的人生呢?如果是他,只要他有了意识这种东西,就会快点选择早点去死。
可她,竟然…都不想死?还能活的这般让人费解的快活?
她那有限的大脑,似乎思考不了她在无意义活着的本质,却非常坚定的努力活着。
这究竟是为什么?活着?
越来越好是她的期盼吗?这样无望的人生,怎么越来越好好?哪里好?有什么好?为什么不死?
尹敛听着她吵闹的歌声,竟思考起了越来越好的歌词。“活得有奔头”?“奔头”是什么?为什么他没有这种东西?
显然,她那有限的大脑里,有。
这她有他没有的——奔头,是什么?
看雀儿又发起了呆,王好花没有气馁,默默关掉音响,蹲在她跟前,轻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一副死气?让她觉得他会随时凋零?
尹敛敛眉,思索半晌,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了一串字:奔头?
王好花舒眉一笑,乐呵呵地和“她”说:“你好奇我的奔头?”
尹敛点头。
“我啊…想成为——霸!道!总!裁!”
尹敛后脑勺三条竖黑线。
“我开玩笑的哈~你金主那样的霸总,我是成为不了的。我有自知之明,我没那个实力,就算有,我也不需要那么多能烧死我的钱。”
有自知之明?自知之明,在哪里?她是如何得出这个和实施不符的结论?她脑子里到底都装得是什么?
“等我在这儿赚够了,就拿这笔钱拉起一支队伍,开一家红白喜事公司!名字我都想好了——好花红白喜事有限公司!我要承包a市所有村的红白事,垄断整个婚丧行业,成为这个行业龙头!到了那一天新闻报道我——a市知名农村女企业家王!好!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当即做起了白日梦…
这里成了她的舞台,这还没开始,就说起了获奖感言的开头:“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奶奶,养大了我,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成为成功的女村女企业家…(省略两万字)”。开局一张嘴,当场编起了她的成功秘诀…
尹敛听得一脸疑惑,究竟是怎样的天分,才能让一个人开口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起来,都那么瞎?
王好花的思维跳脱到他的思路差点短路。
刚发表完感言,她又规划起了农村女企业家的“幸福生活”。
“到时候啊,我就和尹老板一样,也找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小爷们儿包养在家里,然后生几个娃娃……嘿嘿嘿嘿嘿嘿…这日子,不得美死!”
“……”无语。
“不过讲真的,这世上没几个人有你这么漂亮。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本就少,这么漂亮的爷们儿,怕是更少,有也轮不上我,我估计是找不到的。”
“……”更无语了。
“梦想不是痴心妄想,最多啊,我就在我们村或者隔壁村,找个身体好,长得标致的俊后生和我一起生娃娃。”
尹敛脸一沉,不准备再理她。真是…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