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一眼,昭戎替我问周府要人,不会将话讲得死板,周府对神舍有所表示也定不会显得小气。若我想的不错,此番应是几个娃娃都送了来。于是我把碗放在桌上,应道:“现下都在神舍住着,此去西部你不必跟着,正好留在舍里,我有事嘱咐你。”
她看我半晌,忽然红了眼眶。我一顿,正要揭过去这一茬,她竟起身在我跟前跪下,然后恭恭敬敬深拜下去,额头紧贴地面。良久,她出声:“多谢公子。”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又看她在地上跪着,低声叹了口气,道:“不妨。你起来吧。”
她便又拜下去,然后才直起身看着我,抹了抹泪,抽噎了一下,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又一次沉默许久,其实这件事算起来,还是昭戎当初手下留情了些,几个孩子未曾遭难。不过我也说不出为他开脱的话,只是莫名觉得,她现下的眼泪比起以往都要真心实意些。
我道:“我想请你将神舍整顿一番,最好是上下一致,风气清正。”
她诺诺地点头,还是跪着,收了收情绪才问我:“那公子,咱们神舍的规矩怎么立,您要个什么样的?”
我摇了摇头,给自己添了茶:“我的地方,自要按天虞的规矩。待于铃回来自会行事,你不必操心。”
红木似乎有些震到了,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慌忙,问道:“那,神舍里还进戏班子吗?”
我喝了茶压下苦涩的药味,抬头看了看她,道:“这是药圃单子的交换,不可毁约。”
她便悄悄松了口气,稍作思索,似乎有了想法,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公子放心去,红木定能办得妥帖。”
我笑了一下,她如今对自己这随侍丫头的身份倒是适应得好。倘若不思忖些别的,倒真有些忠心耿耿的模样。
她又踟蹰半晌,忧思难解般开口:“公子这般是打算撑着周府?可是陆二少爷那边,您放心得下吗?”
我皱了皱眉,从前不觉着有什么,多了一分心以后便有些抵触她提起昭戎,适应了半晌提醒道:“神舍有神舍的事做,与旁的无关。”
黎红木似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说起了旁的事:“穆青随我一同过来的,还不知道您在这里,公子要见他吗?”
我应了一声,她便把空碗带出去了。
陆昭戎替我考虑的很周全,把穆青留给我,我几乎便不必再过多准备些什么。
我见穆青的时候连同梅皖昀先生也过来了。我还在想他何时到的锦城,他便目中含着隐晦的打量,动作细微地点了点头。
他露出些微欣慰的神色来,笑道:“小公子瞧起来比先前稳重得多,想必思虑周全了不少。”
我一愣,也不知他是如何瞧出来的。
不过梅皖昀先生似乎很高兴,半点没瞧出我如今病恹恹的,在他眼里,我恐怕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