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戎眼底瞬间闪过屈辱和受伤,许久才慢慢伸手,小心又固执地掰开我的手指,声音干涩,道:“我不甘心,上神。”
我怔怔地看着他,“什么?”
他虚握住我的手指,隐忍而克制地说:“我原本,并没有想承担些什么,长玉,陈郕是一个好地方,女子也能当家做主的地方,我有父亲母亲,有兄长,我原本性格顽劣……长玉,你明白吗?”
我怔忪了一瞬,心底阵阵发慌发疼。
我明白。
我明白的。
原本他不想做一些大事的。只是因为周鄂,他失去了疼爱他的兄长,失去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然后,被陆衡逼迫着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他现在有了宏图志向,也懂得仁义爱人的责任,却又要因为大势所趋,委屈自己收敛锋芒,隐忍蛰伏……甚至被他喜欢的人,我,要求去娶一个旁的不知道什么人。
是,可能今后陆衡会重新为他和陆昭华打算,他当然可以借着陆府的名义,借着兄长的名义,继续完成他心中所想。
但是——凭什么要埋没他?
他声音陡然开始颤抖,已然带上了几分哽咽,“凭什么?坏事让我做,罪名要我担,功成身退时又要剥夺我的一切来彰显周朝天下?”
我瞬时反握住他的手,满心疼痛,一言发不出,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我原本也只是想,陆府已经付出了太多,如果我功亏一篑……”他再一次挣开我的手,侧目躲开眼里的水光,“我的父兄,一个筋脉受损留有旧疾,一个痴傻多年不得善终。我的母亲,被父亲深藏在府中多年,现如今是一个完全无法独当一面的样子。”
我心慌意乱地空抓了几下也没抓到他收回去的手,于是讷讷地安慰道:“陆夫人很好,昭戎,她很在乎你和先生。”
——“好?”他屈辱地望向我,眼眶通红,“我不是你,于长玉,我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不是那么无欲无求随心随性的性子!”
我浑身僵了一下,心绪瞬间混乱了一阵。
他放不下的事情好多。
可是唯独放得下我。
周鄂是个阴险的人。在利用昭戎为他四处奔波以后,为了稳固他的地位,打击昭戎来彰显他的威风,这逼迫昭戎不得已要做出些反抗,我能理解。
但是为什么,好像在这种种里,我是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为了完成一统付出很多,呕心沥血。我们大多数人都只是希望,我们曾付出过许多代价的事都要有个结果,逝者已逝,最终我们能偏安一隅地继续为陈郕做些什么。”他眼里悄然落下泪来,咬牙道,“但绝不是以埋藏自己为代价!”
我见他的眼泪瞬息便无法再维持思绪,心悸般闭上眼转头躲过去,隐忍半晌,沉闷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那么说。”
床沿的人跟着我的话安静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