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暄正在夹他的梅干菜扣肉。
去年在临安城时,他就喜欢上了这道菜。
本身偏油腻的五花肉与梅干菜一块,烧足火候,肉油浸入了梅干菜里,五花肉又软又滑,入口即化,香得不行。
旧都人讲究,看起来不复杂的菜品都要弄出些花样来。
各处摆盘皆有不同,有切得小小长方如马吊牌的,也有细细薄片叠出花样造型的。
配上一壶酒,几样清口小菜,再吹着西子湖的风,听远处花船上的丝竹曲调,很有一番滋味。
他以前读诗词,总是不解,为何那么多文人墨客,流连江南而忘返。
山与水、人与酒,江南有,他处也有。
直到自己也走了一回,才多少有些感悟。
回京后,霍怀定问他江南行的想法,他说了不少,还得了父亲不少夸赞。
当然,霍以暄没有说,他的感悟来自于梅干菜扣肉。
他怕霍怀定捶他。
回京之后,有温宴给霍以骁准备的菜谱,厨娘们自然也能做,只是不比在临安时精细,没有搭马吊、叠造型。
霍以暄不挑。
毕竟,真叠出来了,这里也不是西子湖,缺了那个意境。
他留下味道就好。
边上,霍以骁理了理信纸,递到霍以暄跟前,道:“暄仔。”
霍以暄又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这才放下筷子,翻阅信纸。
刚才霍以骁和温宴说话,他听见了,却没有细想,这会儿再看这账本,不由咋舌。
“乖乖!”霍以暄摇了摇头,“内讧了?冯婕妤要拉韦大人下水?”
霍以骁抿了口酒:“我听说,朱晟被下毒之前,恩荣伯府就已经蠢蠢欲动了,现在朱晟更不行了,冯家怕是一窝蜂地俞家示好,冯婕妤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霍以暄理了理其中关系,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她咽不下,自己啃不动,就劳你出手?”
别看东西是给了温宴,但这事儿,温子甫管不着。
除非是清淤时出了什么事情,百姓越过当地官府,直接到顺天府告状,否则,温子甫哪能对工部的工程指手画脚?
说白了,这是要经由温宴,递给霍以骁的。
霍以骁往椅背上一靠:“错了,不是我。”
霍以暄一愣,下意识问:“不是你,难道是我?”
“是伯父,”霍以骁道,“我可是三殿下的伴读,只是一个学生,不任官、没有职,监察、弹劾官员是都察院的活。”
霍以暄:“……”
没错,正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霍怀定霍大人的活。
他们在座的三位,都是传信跑腿的小厮。
冯婕妤真的是很讲用人之道,人尽其才。
“那这事儿还查不查?”霍以暄问,“你若是不想管,也可以不查。”
虽然说,最终是通过都察院,以正式的渠道、法子去查,但霍怀定突然查起了这么一个工程……
想法多的人,能从中猜出各种弯弯绕绕来。
霍以骁轻笑了声:“白送的人头,为什么不要?”
若账本是真的,韦仕真的在松江清淤工程里动了手脚,那损的也不仅仅是朝廷的银子,还有松江下游百姓的安危。
早查比晚查好。
这也不是他平白挑事。
霍以暄颔首,把信收起来:“我晚上就交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