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江南看向姚柏桦,只见人已经掏出纸笔开始记录,并寻一位公安同志采访起办案经过,看来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
公安闻言又劝了几句,但江南态度坚决,他只摇头叹息,眼下看张凌云是不打算起诉他哥私拆、藏匿信件了,但涉案金额不小,虽然是诈骗未遂,一两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既然江南不接受调解,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他告诉江南,“大约十天就能出诉讼结果了,到时我们会张贴公示,你们注意查看。”
江南笑着点点头,再次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只姚柏桦还在采访,她便退到远离张家人的地方等待。
张母听得公安同志过来告诉他们,对方不撤案,要求依法判决,只觉天都塌了,张凌云的大哥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同样面临刑罚的未来嫂子也如丧考妣,捂脸呜咽。
张母还想去找江南求情,却被公安拦住,张母撒泼大闹,“那本来就是奖给我家的东西,给我哪个儿子有什么区别,怎么就要坐牢了!”
公安无奈,“您老人家就别胡搅蛮缠了。”真要是这个道理,你大儿子能瞒着小儿子干这事儿,你小儿子能闹得满城风雨?
江南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张凌云,便对这场闹剧视而不见,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只见姚柏桦一脸笑意地捧着笔记本过来,看来满载而归,她也跟着笑了笑。
出了公安局后,江南便让姚柏桦尽快赶一篇稿子出来,争取在月底前公布出去,否则她们三月的杂志真就得滞销了。
姚柏桦了然地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学姐的目的,一定能把这篇稿子写得跌宕起伏、抓人眼球。
两人回到办公室,将案件经过一描述,所有人都觉意外又畅快。
莫敏只叹道,“这张凌云真是可怜又活该。”光说他们失察,没想到自己也半斤八两。
“等声明一出,咱们这事儿就算解决了。”江南笑道。
几天后,沪市某日报和f大校园报同时有偿刊登了姚柏桦的报道,文章中详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姚柏桦从刘师傅怀疑两篇文章乃一稿多发开始,一点点展开,将薛伟铭的动作、狂瞽报社的反应、张凌云与其家人的所作所为、公安侦查的过程、罪魁祸首锒铛入狱的结局等一一写尽。
所有人才了解到这一桩所谓抄袭、《班马》杂志自大傲慢、不辨是非、不作为事件背后的真相。
校外大部分读者顶多看个热闹,讨论讨论张凌云这对兄嫂的奇葩行径,或唾弃两声自作自受,或唏嘘几句兄弟相谋,何至于到坐牢的地步;
f大校内则对薛伟铭的所作所为极为不齿。
虽然这篇声明写得隐晦,没有揣测他的目的,但时间线很清晰,薛伟铭去调查回来闭口不言,任由全程对此事一无所知的班马给“骗子”发奖品、被无辜的作者发文打得措手不及,甚至在班马遭受非议、影响销量时,也没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心安理得接受着外界对他和流风文学的夸赞,真是个小人,他们耻与为伍!
薛伟铭可算是身败名裂。
而此时的薛伟铭死死盯着手上的校园报,心里只一个想法:这是班马对他的报复,这篇文章是故意的!
李鹏飞见状头疼不已,他真不知道薛伟铭图什么,不是已经借班马的名义征到不少优质稿件了吗?他们只要好好经营,总有做大的一天,为什么要搞这种小动作,甚至连社里其他人也不告诉,弄得里外不是人。
薛伟铭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对李鹏飞道,“你立刻对外声明,我已经‘引咎辞职’,不再担任杂志社的社长。”
李鹏飞一听,头更疼了,“你不干了,那杂志社怎么办?”
他们杂志社现在可都靠薛伟铭的个人资金支撑着,社里人都知道,所以即便对薛伟铭有怨气也都憋着。
薛伟铭却摇头,“我若是还在社里,《流风文学》才是真完蛋了。”
他好不容易才将《流风文学》炒出知名度,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有污点的是他,只要他“离开”,读者自然会对流风改观,也许好感度还能再上一层,既然如此,他隐到幕后去就是了!
李鹏飞见劝不了他,只能照办。
薛伟铭则垂眸看向这篇声明的最后:《班马》对广大读者发出的监督邀请,若发现本杂志出现抄袭事件,一经核实,首位发现者奖励五十元;发现一稿多投现象,一经核实,首位发现者奖励二十元;发现错字、别字,确认无误,首位发现者一字一元。
他不由感慨,这些学长学姐确实有一手,这下,三月因张凌云的那篇文章而滞销的杂志应该供不应求了吧,且这也是对那位记者言论的回应与反击。
事实确实如此,《班马》的读者们瞬间沸腾了,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找茬”游戏,非读者在看到这篇文章后,也立马到附近的报刊亭、邮局、书店购买,《班马》一销而空。
而那家文学杂志负责人见此热潮,气得牙都快咬断了!
办公室里,莫敏送走来打听这件事真实性、并当场买走一本杂志说要“研究”的传达室大爷,惊奇地看向江南。
江南好笑解释道,“花个三毛二,也许可以赚到一块、两块……甚至更多,你愿不愿赌一把?”
莫敏只佩服地向江南比了个大拇指,“我说你怎么让我一发‘报警’公告就是一周,这不是反复提醒别人这事儿吗?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江南只一笑,跟她道,“所以,如果不想亏钱,咱们往后审稿、校稿都要慎之又慎。”
她说着,看了一圈办公室里所有人,见众人都点头回应,才道,“下一期专门开辟一小块专栏出来,将这份邀请再登一遍,日后如果真有读者发现问题,就将问题和奖励都公示在这里,若有读者提出了错误的纠正之法,也可以用来做科普。”
莫敏点头,将这个点子记下,才跟江南道,“流风那位姓薛的学弟辞职,姓李的那位亲自来跟我道歉,说他们还会在校园报上公开给《班马》道歉的。”
江南冷笑一声,“倒是好决断!”
四月初,班马的最受欢迎参赛文章和幸运读者名单公布后不久,张凌云兄嫂的判决结果也出了,诈骗未遂,每人一年半有期徒刑。
而原本作为证物的奖品与稿费,江南直接请公安同志帮忙送到张家,物归原主。
放下话筒后的公安同志,不禁“嘶——”地吸了口气,感叹道,“杀人诛心呐!”
这又好又贵的奖品,张家舍得扔吗?必然舍不得,但一旦用上或在家放着,张家人只要瞧见了,就会想起这是导致张老大坐牢的证物,张家人能不扎心吗?
果然,公安送去那天,情形一如预料,张母见到这些奖品就又哭又闹,张凌云见状,丧着脸想拒收,却被张母一把推开,抢了回去,说要给他大哥留着。
公安看了眼神色黯淡的张凌云,摇头叹息。
他离开时仍听见弄堂里有人在议论与唏嘘,“你说这张老大也是,跟他弟借就是了,搞这出事把自己搞牢里去了。”
又听有人反驳,“你说得轻松哟,借了什么时候还得起,这要不被发现,不是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