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谦是第二天深夜离开的,白天他照样陪在我有些伤心脆弱的父亲左右,安慰他、以痛止痛。我和ire出去买回贝里斯的伴手礼了,逛到晚餐后才回家。
我和顾惟谦没有打照面,但是他在临走前悄悄打开了我卧室的房门,在我假装熟睡的两个眼皮上,各落下一个吻。
他在对没能陪伴我走过黑暗的那段路道歉、吻别。
我竭尽所能不想让他对我有所亏欠,但最后他还是找到了那条曾让我心有余悸的夜路。
说遗憾倒也没那么强烈,顶多就是还没办法立马放下,只好再等等时间过去。
我撑到天快亮,才睁开紧闭了一夜的双眼。
离婚协议就放在枕边,是我签过名的那份。
现在顾惟谦的名字,也在上面了。
我平淡地把协议放入抽屉中,想等我离开纽约后再处理。
三天后,我和ire启程回贝里斯的前一天,艳阳高照的午后,我懒洋洋地打完盹下楼,管家给我送来几个PierreLedent的巧克力礼盒。
这个比利时牌子的巧克力只在日本风靡,我在日本失明那阵子,ire会把不同口味和品牌的巧克力放到我嘴巴里,问我能不能猜出来。
PierreLedent的最好猜了,因为ire每次都用青梅酒味的酒心考验我,毫无技术可言。
ire从楼上下来,看到我手边最高的藏蓝色礼盒,打开盒子熟稔地从中抽出一屉,拿了一枚红宝石巧克力塞进我嘴里,莫雷洛樱桃甘纳许的味道中夹杂了紫罗兰的香气,甜腻中有点发苦。
讨厌所有樱桃制品的我皱起眉,问她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味道的?
“那个人临走前问我,你看不见的时候最容易猜出来的那款巧克力是什么牌子的,我虽然告知了他,但这桌上所有盒子里都不会有青梅酒心那款的。”rie脸上挂着世事洞明的得意笑容,“因为那是今年的白色情人节礼盒才有的新口味!他错过了你们的白色情人节,活该他不会再有了!”
我听着她愤愤不平的话,笑她,“我突然发现你竟然是把闺蜜的丈夫当敌人的那种好朋友呢,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已经是你的前夫了,你要注意措辞!”
我举起双手投降,“那么请问你为什么要突然塞一颗樱桃甘纳许味的给我?我真的好讨厌樱桃味制品来着!”
“我知道啊,但我只记得这种里面是甘纳许了。”
甘纳许是一种巧克力奶油,而它的法语原文“Ganache”是笨蛋的意思。
我对我最最最好的朋友无可奈何地叹气耸了下肩,“你是在骂我笨蛋,受了男人的苦吃吗?”
“还算你聪明!”她竖起拇指,“恭喜你得到来自医学系优秀毕业生的认可。”
“一会儿骂我笨一会儿又夸我聪明,话都给你讲了。”我假装嘤嘤啼哭起来,“我才没有受男人的苦,我是吃了爱情的苦,以后再也不吃了!”
“你只是不爱吃樱桃制品,新鲜樱桃你还是喜欢的呀!”ire像是我的爱情导师,循循善诱地开导我,“所以你以后要记得吃新鲜樱桃,懂吗?”
我懂的。
我的另一位爱情导师,言情女王乔小柿小姐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也是她从书里看来的。
“有人问我爱情是什么的时候,我就会回答,‘知道我不在的人’。”
那时我在病床上,乔小柿每天给我打着电话,却从来不过问我的丈夫去哪里了。
直到我恢复光明后,她才对我说了这些话。
“自翩,在人群中一眼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难,但我始终希望你能遇到的,是那个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你不在的人。因为我不想你永远做那个等待的人,只能在人群中被找到。爱你的人应该要一直惦念着你,他会知道你在哪里。”
不管是ire还是乔小柿,他们说得都很对。
我也确实是因为自己没能感知到新鲜樱桃般的爱情、没有被知道我不在,而选择和顾惟谦分开的。
但,是我没告诉他,所以我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