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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暗图梧州 陈麻子出师走南路 四面包围 黄绍竑奇兵袭都城(1 / 2)

伍廷飏与吕竞存去玉林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黄绍竑又是个急性人,每天都在司令部里烦躁地踱步,等待伍、吕二人归来。白崇禧见了笑道:

“何不到水娇艇上消遣消遣?”

黄绍竑摇了摇头,说道:“去不得,一到她艇上,我就想抽大烟,这些日子,水娇也不让我见她,她说等我戒脱了烟之后,再让我到她艇上去。”

白崇禧见绍竑面有痛苦和惆怅之色,忙说道:

“戒烟成功后,你一定要酬谢她!”

二人正说着,忽有派往南宁去的探报人员回来报告:

“陆荣廷已任命李宗仁为前敌总指挥,要李率所部及韩彩凤、陆福祥两旅,前来攻打梧州。”

这消息来得不早不晚,偏偏又正撞着黄绍竑的那块心病,他虽然面不露色,但心中却有些打愣,仍在急躁地踱着步子,不发一言。白崇禧瞪着眼睛,把桌子一拍,呵斥那报告情况的人:

“胡说!”

那打探消息的人被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但却硬朗朗地说道:

“总指挥、参谋长,我要胡说半句,你们砍我的头好了!我的一个老乡,正在韩彩凤部下当连长,他们已向玉林开拔,前日已抵贵县,即将与李宗仁部汇合,准备向梧州用兵。”

“这是陆荣廷的离间计,岂能瞒得了我?休要胡说,你再去认真打探消息,速回报告!”

“是!”

那打探消息的人见白崇禧说得如此确切,岂敢怠慢,急急地又赶回玉林那边侦察情况去了。

“健生,我们还是要准备一下,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玉林离此只有几百里,而且伍廷飏、吕竞存一去又无消息……”黄绍竑停下步子,两眼定定地望着窗外。他的司令部正好面对西江,江风阵阵,江上舟楫如林,却只不见水娇那篷顶有条木龙的小艇。

“总指挥,”白崇禧瞟了一眼黄绍竑,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西面的李德邻,而是东面的刘震寰啊!”

“你是说,在广州的桂军总司令刘震寰要打回来?”

黄绍竑立即回过身来,仿佛有人从他身后突然刺来一刀似的。除了玉林的李宗仁外,对于已在广州站住了脚的桂军总司令刘震寰,也一直是黄绍竑的一块心病。黄绍竑担心的倒不是从南宁撤退时的旧账,而是在打下梧州之后他独树一帜,自封广西讨贼军总指挥,对于陈雄从广州带回的那纸大元帅府任命他为刘震寰部第五师师长的委任状毫不理会,此事在广州自然引起了很大的震动。而自沈鸿英叛乱被平息之后,刘震寰在广州大元帅府的地位已上升到举足轻重的程度。刘部虽驻广东,但都是广西子弟,对于广西的前途,刘震寰是抱有野心的。对此,黄绍竑一直放心不下,现经白崇禧这么一说,更觉得问题的严重。

“我们很可能先和刘震寰的部队交锋!”白崇禧冷静地说道。

“要严加防范,刘震寰不是个好东西,他很可能趁我们立足梧州未稳,进行偷袭,抢占梧州这一战略要地!”黄绍竑也肯定地说道。

“孙子云:‘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我们区区几千人,岂能分兵把口,两面作战?”白崇禧说道。

“眼下,玉林这边已闻动静,消息虽不太确切,但不得不备。广东刘震寰这边,有杰夫在广东,有个风吹草动,他一定会及时报告的。”黄绍竑道。

“不,”白崇禧把手一摆,“有李德邻在,玉林那边断无问题。我看,杰夫有可能最近回来。”

“刘震寰会来得这么快?”黄绍竑停下了步子,那双冷峻的眼睛有些惊异地望着白崇禧。

白崇禧点头道:“刘震寰回桂,现在倒是最好时机。广东方面,孙中山大元帅已北上韶关督师,广州政府由胡汉民代行代拆,刘震寰有空子可钻。眼下八桂无主,广西各派势力纷争不已,刘震寰在广东已养成势力,现在不图桂,更待何时?”

正说着,门外一声:“报告!”两个人急匆匆地撞进来,黄绍竑和白崇禧一看,心里不由一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伍廷飏和吕竞存的两名随从,他们衣冠不整,面色惊惶,一进门不待黄、白启问,便风急火燎地报告道:

“伍团长、吕副官长,被……被他们……活埋了!”

“你们说什么?”白崇禧奔向前去,不由分说一把揪住那两个随员的胸襟,厉声问道。

“伍团长、吕副官长两人已被李宗仁的第一团团长李石愚拿去活埋了!”一个口齿清楚些的随员,硬着头皮一口气又重复说了一遍。

“谎报军情,我砍你的头!”白崇禧狠狠一推,把那两个随员推得趔趄,差点倒地。

“报告参谋长,我们不敢谎报军情,方才所报,俱是亲眼所见,伍团长和吕副官长被推下所挖的坑内,已被土埋到半身,李石愚才放我们回来,他还说……”

“他说什么?”白崇禧喝问道。

“他说……”那两个随员看了黄绍竑一眼,面面相觑,“小人不敢说,他们辱骂总指挥……”

“说!”黄绍竑大喝一声。

“李石愚说,黄总指挥……喜欢活埋敌手,他要……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扬言要打到梧州来,把……把你也给……活埋了!”两个随员战战兢兢地说完,见黄绍竑脸色铁青,腮上的胡子一动一动的,两只眼睛更是冷得如闪射寒光的利剑,他们吓得满头大汗,心中不由想道:这下活不成了。不约而同地把眼睛一闭。

“哈哈哈……”

没想到黄绍竑竟放声大笑起来,用手捋着胡须,过来拍着白崇禧的肩膀:

“健生,你这‘小诸葛亮’,哈哈哈……今番倒变成了周瑜啦,哈哈哈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白崇禧被黄绍竑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气又恨。

“凌副官,给我拿烟枪来!”黄绍竑大声吼叫着,命令副官去拿烟枪,他的烟瘾大发,再也抑制不住了。

“慢!”白崇禧很快便恢复了镇静,两只清秀的眼睛透着一种凛不可犯的神气,他紧盯着黄绍竑,说道,“季宽,你要是还信得过我的话,请让我亲到玉林走一趟。”

“说吧,带多少部队去?”黄绍竑果断地问道。

“一人一骑,五天为期,到了第四天还不见我回来,你尽管采取任何行动。”白崇禧平平静静地说道。

“好吧!我就等你五天!”黄绍竑冷冷地说道。

“备马!”白崇禧伸头向窗户外边喊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往外走。他是很重视衣着仪表的,每次出门,总要换上套高级料子西装,把头发抹上发油,梳得光滑油亮,打扮得风度翩翩,黄绍竑和陈雄常用白话喊他“靓仔”。可这次,他心急如火,哪还顾得上精心打扮,提上那条皮制马鞭,奔到司令部外边的院子里,马夫已把他的马牵过来了。

“健生,这么急急忙忙地去哪里?”

白崇禧刚跨上马背,便见陈雄提着只小黑皮箱回来了,他忙跳下马来,把马缰扔给马夫,过去一把拉住陈雄的手,急忙低声问道:

“刘震寰的部队开拔了吗?”

“啊!你都知道了?”陈雄大吃一惊。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要带回这个情报,走吧,季宽在司令部里。”白崇禧和陈雄走到司令部里,黄绍竑见他们两个突然回来,不觉心里一紧,暗暗说道:“白健生这家伙算得真准,看来刘震寰是要动手了!”但只是抬头看了陈雄一眼,会意地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此时会回来。

陈雄把皮箱往桌上一放,脱下黑呢礼帽,眼巴巴地望着黄绍竑道:

“我一夜没睡,疲乏得不得了,总指挥,赏口烟过过瘾吧!”

“司令部里不准抽大烟!”黄绍竑冷冷地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白崇禧忙给陈雄沏了杯浓茶,放到茶几上。陈雄接过茶杯,呷了口茶,没头没脑地说道:

“要打仗啦!”

“杰夫,不要急,先喝茶,慢慢说吧!”白崇禧在陈雄旁边坐下,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欣赏着陈雄身上的呢子外套。

“陈大麻子这回要和我们拼命啦!”陈雄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还是没头没脑地说道。他由于日夜兼程赶回梧州,劳累过度,加上心情又十分紧张,竟一时不知从何而说起。黄绍竑焦躁地在踱步,见陈雄说不出个原委,急得大骂起来:

“杰夫,不抽大烟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崇禧见状,笑道:“杰夫,你太累了,先喘息一下,让我帮你说吧。”

“你不在广州,不知道陈大麻子的事!”陈雄摇头道。

“陈大麻子不就是驻粤桂军第七军军长刘玉山部下的师长陈天泰嘛。”白崇禧笑道,“刘玉山资格老,与刘震寰有矛盾,刘玉山的部队虽也是广西人,但直属大元帅府,其番号是中央直辖第七军,与刘震寰不是一个系统。”

“对。”陈雄道,“陈大麻子在桂军中是员悍将,跟孙中山大元帅东征出过力,他说打仗和耍把戏差不多……”

“杰夫,你先听我说吧。”白崇禧打断陈雄的话,侃侃而谈,“刘震寰想打回广西,但眼下师出无名。他见刘玉山在军中不甚管事,便怂恿陈天泰率兵偷袭梧州,想抢占广西东面的门户,控制广西的经济命脉,然后以优势兵力步步进逼,挤走各派势力,进而独霸广西。”白崇禧思路清晰,把一件颇为复杂的事情,一下子便提纲挈领地说了下去,“陈天泰来攻梧州,必然打着出兵南路,对付广州大元帅府的敌人——盘踞南路的邓本殷、申葆藩部作幌子……”

“对,刘震寰找胡汉民给陈大麻子要了个南路招讨使的名义,命他向南路用兵打邓本殷和申葆藩。”陈雄忙说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大麻子必然兵出都城,暗图梧州。但他那一师人马兵力不足,刘震寰定然暗中调兵相助。”白崇禧肯定地说道。

“我在广州得到消息,刘震寰暗中拨给陈大麻子三千人马。”陈雄忙道。

“刘震寰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他也知道图桂不易,如果战败,他不但回不了广西,而且在广东也立足不住,故

而让表面上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陈天泰出兵攻桂。胜时,他便可以由幕后走到前台亲自指挥,想一举而下广西,囊括八桂;败时,便可把责任推在陈天泰和刘玉山身上。”白崇禧继续分析道。

“健生,你这‘小诸葛’,简直钻到刘震寰心里去了,把他的心理探得明明白白的啦!”陈雄抚掌击节,赞叹道。

“陈大麻子一师人马,有三千余人,再加上刘震寰借给他三千,总共有六千之众,兵力比我们雄厚,且陈大麻子在桂军中素以善战著称,他所率之兵又是广西子弟,久戍客省,归心似箭,此战将是你死我活之战,我们取胜不易呀!”白崇禧说完望着黄绍竑,请他拿主意。

形势的确严重!黄绍竑听白崇禧说得如此透彻,他立足梧州未稳,兵力有限,既面临陆荣廷和李宗仁的压力,又受刘震寰和陈天泰的威胁,此一战关系到他的生命和前途。黄绍竑立即有了应对之策:

“健生,你马上通知部队,准备船只。如果李宗仁和陈天泰出兵同时攻我,我将放弃梧州,令部队乘船隐蔽溯江西上,养精蓄锐,让他们为争夺梧州这块地盘而拼命,待他们杀得精疲力竭时,我突然顺流东下,以雷霆之势收拾梧州残局!”

“妙!”陈雄立即称赞道。

白崇禧却沉思不语,为免腹背受敌,被动作战,黄绍竑欲放弃梧州之决策,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最好不要面临这样的局面。玉林方面的消息,白崇禧总有些怀疑,印象之中,李宗仁是位有头脑有抱负的将领。黄绍竑之所以总是提防李宗仁,那是因为他做贼心虚,勾走了李部的俞作柏和伍廷飏,李宗仁虽然怀恨在心,为了维护玉林局面和将来的发展,以李之胸怀是能够容忍的。时局多变,无论是李宗仁还是黄绍竑羽毛都未丰满,在广西还没有什么号召力,眼下两军只有联合作战,才有可能迭克强敌,图存发展。想到这里,他说道:

“总指挥的决策非常正确,我敬佩、拥护。但对玉林李德邻的判断,似乎尚嫌过早了一点。”

“早什么,难道要等他们把我也埋了才算不晚?”黄绍竑气冲冲地说道。

黄绍竑的话像一把剑,刺得白崇禧心里很不舒服,好一会,他才说道:

“以我之见,伍廷飏、吕竞存两人未必已死,因为他们的随从只见到黄土埋到半身。李石愚的团部距李宗仁的司令部仅十数里地,快马一鞭,疾驰而达,伍廷飏、吕竞存都曾是李石愚团的营、连长,同乡好友定然不少,或许有人会暗中驰告李宗仁出面来救。如果伍、吕两人真被李石愚坑害,李宗仁定会亲自前来,负荆请罪!”

黄绍竑听白崇禧如此说,心中甚为不悦,心想,你白健生与李德邻是桂林同乡,说话也处处向着他,但黄绍竑嘴上却不好责备白崇禧,只想以此羞辱他一番,便说道:

“好吧,我们就以此事来下一注,杰夫你做个公证人,如果健生的话兑现,我输他一件宝贝。”

黄绍竑说着,便返身进室内,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来,对白崇禧和陈雄道:

“这只祖母绿的戒指,是我在百色时所得,与我那支已沉入西江的烟枪一样,都是名贵之物。此物,夜里看时,满目生辉,灼灼照人。”

陈雄接过戒指一看,那颗嵌在灿灿黄金之上的像猫眼一般发光的宝石,耀人眼睛,他啧啧叹道:

“总指挥,我和你相处多年,还不知你有这等宝贝哩,健生,这下该看你的手气如何了?”

白崇禧淡淡一笑,说道:“总指挥的宝物,理应戴在水娇手上。如果我说的话兑现,你们只说一句‘白健生不说瞎话’我便满足了,别无他望!”

正说着,副官来报:“伍廷飏团长、吕竞存副官长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李宗仁部的秘书长黄钟岳、参谋张任民。”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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