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柔一只手继续翻找着通讯录,另一只手已经无意识化成了金雕尖锐的爪子,直接抓碎了崭新的木质办公桌的一角。
“好的,楚局。”
“对了,这件事情先保密等等,去告诉白郁和小墨一声,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这两个毕竟是楚泽淮最亲近的人,楚云柔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两个一声。
至于楚爷爷老人家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就先不要告诉了。
楚泽淮要是没事,那就是白白让老人家担心一场,要是有事,他们还要瞒着年事已高的老人。
“好。”
栗讼点点头。
“等等,小墨就先别告诉了,我怕他乱说。”
楚云柔又想起了自家儿子那个嘴巴和评分为负数的伪装情绪能力,补充道。
“嗯。”
然而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去第一小队办公室后,却发现他们要找的人早就已经离开,甚至还写了一张请假条。
“你说小白?他好像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觉得是最近写文书写太多了,脑细胞都伤到了。”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林墨随意道。
“好,我知道了,我手机上联系他吧。”
正被两人寻找的白郁,此刻已经到了北洲。
不是他不相信调查局的能力,主要是蔷薇花纹给他的定位是在北洲,他们清河市调查局在北洲是一点人手和势力也没有。
伪装人类这么久的白郁也明白,跨区做事都需要很多复杂的手续,更别提是跨洲做事,等到双方达成协议后,他男朋友说不定人都已经没了。
对于一个s级别的污染物来说,东洲和北洲的距离虽然遥远,但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在过去的时候,白郁还特意找月季花了解了下情况。
[白蔷薇:你们参加北洲的事了吗?]
[月季花:没有,我最近在负责南洲的事,不过我听说过北洲分教让四洲联盟吃了一个大亏,重伤西洲和北洲的执行官,活埋了东洲的执行官,此刻整个神教都在进行快乐的宴会。]
[白蔷薇:活埋?]
[月季花:对,【云小姐】、【沉没者】和【水鬼】出的手,三个月之使者,勉强把那只鸟沉在了北洲高原下面,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向日葵:月季你个蠢植清醒一点,老大喜欢的人好像就是你口中被活埋的鸟。]
[月季花:抱歉。老大,需要我做什么吗?]
[白蔷薇:帮我收集一下那三个的资料,其他没了,我还有事。]
留下这一句后,白郁掐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话,同时踏上了北洲高原的冻土。
和四季分明的东洲不一样,北洲的天气一向寒冷,清河市处于繁花似锦的盛夏时,北洲高原的寒风正于山峡间呼啸而过,发出恐怖且巨大的声音。
瘦且枯黄的草伏在被冻得邦邦硬的泥土上,冰冷的石头下面有残留的雪,生命的迹象在这里几乎绝迹,整个天地间只剩下刺骨的寒风。
白郁循着蔷薇印记的方向一路走去,终于在偌大的北洲高原上找到了楚泽淮的定位。
举目望去,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和高原上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差别。
如果不是自己有蔷薇印记,仅凭借着月季花给的‘活埋’的线索,压根就找不到对方的位置。
被活埋在远隔世间的地底、永远沉睡在千年不化的冰冷冻土,对于在天空中翱翔的太阳神鸟来说,确实是一个极痛苦的死法。
植物狠狠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楚泽淮和他的直线距离是一千五百八十三米。
【白郁,你的藤蔓能穿进那么深吗?】
系统看着坚硬似铁的冻土,担忧起来。
白郁的藤蔓只穿过污染物的身体,除此之外,就是捆绑和拿取东西,穿透性不是藤蔓的特性。
【有点难,所以我不打算用藤蔓。】
白郁垂眸看着冻土,
【系统,我一直展示出来的,是我的花枝,但是,对于一个植物来说,当它在地面上的枝叶越是繁茂葱茏,它在地底下的根就越是强大盘虬。】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棕褐色的根部穿入冰冷的冻土里,土壤开裂,巨石滚落,山体都为之动摇,庞大的根系轻而易举地在土壤里穿梭,粗壮的主根有着一往直前的气势,在里面开路,其余的侧根在土壤里翻找。
在山体即将崩塌时,一条侧根总算是触碰到了属于人类的温度。
找到了。
第一次见白郁动用根部的系统还在震撼失语中,那边,白郁已经用侧根把奄奄一息的鸟给拉了出来。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
植物松了口气,用叶子扫了下对方身上的泥土后,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
不容乐观。
长期处于缺氧地下环境,导致楚泽淮的生命特征极低,更何况对方胸口上还有一道带了毒的伤口,外翻的血肉已经呈现黑青。
白郁伸出藤蔓须须吸收了一下。
一种会侵蚀神经系统的毒素,但是没有他自己的毒强。
细细长长的藤蔓须须转瞬间就把上面的毒素吸得一干二净,白郁还特意切了一小节藤蔓,顾不上榨成汁液,简单捏碎后喂了下去。
强大的植物力量在楚泽淮体内流转,后腰处的白蔷薇纹路亮起银色的光芒,相辅相成下,对方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下来。
白郁感慨还好自己来得早,同时把人抱在怀里,朝着来时的路归去。
按照楚泽淮的恢复能力,等回了东洲,对方差不多就能苏醒。
只不过白郁还是低估了太阳神鸟的力量,没了毒素的阻拦后,楚泽淮的身体被激发出了比平时更强的恢复力量,植物还没有走出北洲高原,怀中的人就已经睁开了眼。
那双金橙色的眼眸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北洲永远沉着的天空,然后又茫然地看了眼白郁:“我死了?”
如果不是死亡上了天堂后,因为过于思念而出现了白郁的幻觉,不然楚泽淮无法想出自己怎么会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没死,我把你拽回来了。”
白郁瞥了一眼对方,道,
“话说你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对楚泽淮的能力有信心,双重的强大觉醒能力加上对方性格中的冷静谨慎,不应该会被敌方轻易埋伏。
“【天狼星】云小姐,长着一张和夜雨相似的脸,我怀疑她就是夜雨失踪的姐姐,在我说出夜雨的名字和资料后,对方神情中明显出现了挣扎和被精神控制的迹象,我刚想继续说,然后——”
然后就被【沉没者】和【水鬼】偷袭了。
“这样啊,下回不要管这么多,先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我当时感受到你出事后,真的很慌,甚至在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答应你的一些要求。”
白郁幽幽道,只不过营救的过程比他想的还要简单,或许是光辉神教那群人觉得没有人能穿透千米深的北洲冻土吧。
“白郁,你现在还在这么想吗?那晚上的时候,能不能把你藤蔓上的刺收一收,对我来说太刺激了,即使是s级觉醒者的身体素质,也经不起你这么玩。”
白郁:
“都什么时候了,受到这种要命的伤,你还有心情想这种事。”
沉默了几十秒后,白郁开口,带着刺的藤蔓在对方眼前晃了下。
“没事,我觉得还没有你更能要了我的命。”
“你一定要我把藤蔓塞进你嘴里才肯停下吗?”
白郁定定地看着怀中的人,在判断对方是不是神经受了什么刺激。
以前的楚泽淮,就算是在被授粉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咳,算了,我不说了。”
楚泽淮仰头看着北洲的天空,语气很轻,
“我只是觉得,你以前经常说类似的话,应该会喜欢这种,但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在临死之前,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你想听,那我说几句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白郁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这个其实其实是他在原雪给的资源里面的学的,里面的人类在进行运动的时候,经常要说一些调情的话语,为了更好地伪装人类,他就也学着说这种‘必要’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说这种话语,植物最喜欢的,还是用自己的藤蔓进行捆绑和把花粉喷满对方身体内外。
在沉默了几秒后,白郁果断岔开了话题:
“你在地下的时候,心里面只想这种事情吗?”
楚泽淮长长的睫毛垂下,敛去了金橙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绪:
“其实在我刚开始觉得我即将迎来死亡的时候,心情还挺平静的,这或许就是觉醒者的宿命——不是在精神失控中崩溃死去,就是在某一次任务中壮烈牺牲,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皆是如此。”
“不止是我。林墨,沈桉我所接触到的所有身为觉醒者的亲朋好友,都有这样的觉悟。有了强大的力量,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或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也做好了某一天他们会早早离开的准备。”
“但是但是唯独你,白郁,我第一次有这么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不去当调查员不去做任务,只是伪装成普通人过着平庸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当时最强烈的想法,大概是,幸好被埋在下面的是我,而不是你。”
北洲高原冻土下面那么寒冷,又孤寂又黑暗,和手上沾染了鲜血的他不一样,白郁这么温柔的人,不应该经历这种痛楚。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片刻后,白郁总算是走出了北洲冻土。
灿烂的阳光穿过云层,略暖的风吹过,像是重返世间。
“楚泽淮。”
“我在。”
“明年五月份的话,要不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