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眼睛一亮:“他跟他媳妇和好了?”
陆平洲不太确定地说:“他们之间应该没有太大矛盾。”
没矛盾,但也没有多深的感情,程蔓心里想着,问道:“那他媳妇答应住到家属院来了吗?”
“住过来估计不容易,她们专业也要上晚自习,但她答应周末过来住……”陆平洲汇报道,“老谢已经打申请随军了。”
程蔓已经吃完面条,却没急着收拾,摸着下巴问:“你说,老谢他媳妇改变主意,是之前在以退为进,还是他装可怜成功,她心软了?”
陆平洲没见过谢子明的妻子,更不了解对方的性格,对两人之间的事也知道的不多,所以猜不出答案,只说道:“我倒希望她不是心软。”
以前他以为谢子明媳妇不愿意来随军,是因为她性情冷漠且性格古怪,可最近听谢子明的意思,似乎又不是这样。
但不管有什么内情,她耽误了谢子明十年是事实,作为朋友,陆平洲很难看好他们。而他又希望谢子明能有个好结果,所以宁可她对他没什么感情。
陆平洲觉得,谢子明迟迟无法从这段感情里抽身,跟两人离得远,一年见不到两次面脱不开干系。因为陌生,才会牢牢记住初见的心动,在心里不断将人美化,越发沉溺其中。
等两人住得近了,朝夕相对,如果对方对谢子明毫无感情,迟早会露出马脚,幻想破灭,他自然能清醒过来。
最怕的是谢子明媳妇对他有感情却又不深,不靠近又不远离,这样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程蔓想法则跟陆平洲不同:“说不定他们感情不深,是因为以前聚少离多,等两人住到一起,感情也许能培养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谢子明媳妇以前为什么不愿意来随军,但两地分居确实很难培养感情。
哪怕是交通发达,随时能打视频电话的几十年后,异地恋也是感情杀手,更何况这是七十年代,出个省都要坐一两天车。
谢子明婚龄听起来很长,有十年,可夫妻相处的时间,程蔓怀疑都没有她跟陆平洲相处的时间十分之一久。
这种情况下,两人感情不深太正常了。但只要谢子明媳妇会心软,这段感情就不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陆平洲叹气:“希望如此。”
“所以你呢,就不要为老谢操心了,吃饭的时候高兴点,别横眉竖眼的,让他媳妇以为你对她有意见。”程蔓想起来问,“你们约的什么时候吃饭?”
“我说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见,下周日吧,这周估计赶不上。”陆平洲回答完,不满问,“我什么时候横眉竖眼了?咱们家属院的军嫂,谁不说我脾气好?”
这两年陆平洲在军嫂口中的评价确实高了不少,刚结婚那会,大院军嫂不少人怵他,觉得他不好惹。
但他对程蔓的好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去年军嫂们参加高考,很多男的明里暗里反对,他却一直很支持程蔓,加了不少印象分。
可印象分高不等于军嫂们觉得他脾气好,反正程蔓没听人这么夸过他,说他长得好的倒是不少。
于是程蔓语重心长问道:“陆同志,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程蔓微笑:“人贵有自知之明。”
陆平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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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势
七十年代想买房子不容易, 没有中介,只能自己去打听。
可都说财不外露,大运动结束还不到两年, 那些想卖房的,大多不敢到处宣扬, 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知道。
如果是在工业区那边买房, 程蔓还能找王秋梅帮忙打听打听,临江大学附近,他们家真没什么认识的人。
程蔓的同学中倒是有不少临江人,有两个家就住在大学附近, 但开学时间尚短,她跟人不熟,只好先按兵不动。
好在这事不着急, 这学期看好房源下定,趁着暑假装修,下半年通通风,明年刚好入住。
因为没通过气, 程蔓不知道陆平洲想下学期就住进新房的事,当然知道了她也没办法, 没房子啊!
在程蔓盘算房子时, 她们宿舍也迎来了第一次争吵。
吵架的是杨敏和方薇薇。
虽然李文欣说过如果方薇薇再请她帮忙, 她会学着拒绝, 但新的一周里她没能说到做到, 每次都想拒绝, 可没有一次能扛过方薇薇的请求, 过后又非常懊悔。
杨敏恨铁不成钢的同时, 心里对方薇薇意见更深。
宿舍四个人, 杨敏跟李文欣最早认识,关系也最好,因为她年纪大一些,一直把李文欣当成妹妹看待。
这天下课后,方薇薇又借口有事晚点回宿舍,让李文欣帮忙打水。
李文欣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薇薇抱住了胳膊,撒娇道:“文欣姐,你就帮帮我嘛,下次你有事,我也帮你打水好不好?”
杨敏见李文欣表情犹豫,当时就忍不住了,说道:“这段时间她哪次不是这么说?又有哪次真帮你打水了?你还要信她?”
方薇薇听到杨敏这话,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我跟文欣姐说话,跟你没关系吧?”
杨敏冷笑:“我不也是在跟文欣说话,搭理你了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那是在跟文欣姐说话吗?”方薇薇脸色彻底冷下来,“你明明、明明就是说我坏话!”
“这能叫坏话?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她帮你打了这么多次水,你嘴上说下次帮她打,可哪次真帮忙了?”杨敏可不怕跟人吵架,大声说道,“你不就是看她好欺负,拿话哄她吗?”
方薇薇气得脸色通红:“杨敏,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杨敏佯装恍然,“哦,如果说出事实叫欺负你,那就是吧。”
两人是在班里吵起来的,虽然已经放学,但因为她们吵架留下围观的人也不少,这会都低声议论起来。
观点主要有两个,几乎以男女划分,男同学觉得方薇薇有事请人帮忙打水没毛病,杨敏太小题大做,女同学则都觉得方薇薇每次都让李文欣帮忙打水,有点过分,杨敏护着朋友没毛病。
虽然两人各有支持者,但方薇薇年纪轻脸皮薄,哪怕有人支持,也有点承受不住,红着眼眶跑了。
方薇薇一跑,女同学们都沉默下来,男同学则都忍不住谴责杨敏,说她太过分。
但杨敏下过乡种过地,什么没经历过,听了这些话只冷笑道:“我过分,她总让文欣打水就不过分了?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打个水把她难的哟!你们也别在我面前说她以后会帮文欣打水,大家都是成年人,什么话是真的,什么话只是口头说说,应该能辨别得出来。要是眼睛瞎了看不出来也别跟我嚷嚷,自己给她打水去,我肯定一个字不会多说!”
杨敏话音落下,女同学们纷纷附和,男同学也不敢吭声了,怕被怼。
虽然在方薇薇面前护着李文欣,但杨敏对她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一出教室就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不想帮忙就直接拒绝,不要心软,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我听进去了,只是……”李文欣耷拉着脑袋说,“只是她每次说得那么可怜。”
“她可怜?”杨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她哪次让你带早饭,不是因为贪睡起不来?哪次让你打水,不是因为懒得走那么远路?其他时候我就不说了,昨天咱们打完水回到宿舍,她是不是已经回去了?什么有事耽搁打不了水,全是骗你这个傻子的!”
杨敏说完忍不住抬手扇风,两下后又觉得有点冷,看李文欣低着头站那又有点心软,缓和语气道:“我说这些不是责怪你,只是我能帮你一次,帮不了你一辈子,你不改改这性子立起来,迟早要吃亏!”
李文欣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也想变得像杨敏那样强势,但性格不是一两天长成的,想改也没那么容易。
长这么大,她只在拒绝结婚和参加高考这两件事上坚持过,甚至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如今到了安逸的环境,她性子就又软和了下来,遇事总想着让一步。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同时也清楚杨敏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便忍着哭意说:“我会努力的。”
杨敏点头,又嘱咐道:“先从拒绝方薇薇做起。”
“嗯……”
……
陆平洲今天到临江大学附近办事,中午过来找过程蔓一次,虽然被门卫拦在了校外,但通过内线电话联系上了她,夫妻俩在外面见了一面。
得知他办事要到下午,且今天不用回军营,程蔓就跟辅导员请了假,下午一下课就跑了。
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学校,程蔓才从杨敏口中听说她跟方薇薇吵架,以及后者一晚上没回宿舍的事……
杨梅语带庆幸:“还好辅导员有她家里电话,打电话过去知道她已经回去了,不然我这一晚上根本没法睡。”
虽然杨敏对方薇薇有意见,但并不想她出事。
只是辅导员打过电话确认方薇薇的安全后,严厉批评了杨敏一顿,所以说起这事她心里很郁闷,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这人也真是有意思,吵完架招呼不打就跑回家找妈妈,害得我们在学校的差点人仰马翻。”
程蔓觉得方薇薇这人确实有点娇气,再想到她家里能装电话,家境显然不错,显然是被宠坏了。
跟这样的人相处也确实挺累的,话说轻了容易被缠上,李文欣就是前车之鉴,话说重了她又受不住。
现在可不是几十年后,深更半夜外面都灯火通明。
方薇薇这次是运气好,顺利回家了,要是哪天碰上坏人,出事都不一定有人知道。
程蔓劝道:“以后你还是少招惹她,不然她出了事,你也要倒霉。”
杨敏嘴上抱怨,其实心里也害怕,说道:“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搭理她。”又对李文欣说,“你以后也少搭理她,要是她找你帮忙,你再心软我也不管你了,知道吗?”
李文欣昨晚也被吓到了,忙表态说:“我以后不跟她说话了。”
其实用不着她们不理人,当天上午方薇薇她妈就过来了,找了学校领导,要给方薇薇换宿舍。
出了昨晚的事,不止程蔓几人后怕,学校领导也担心出事,毫不犹豫同意了方薇薇换宿舍的申请。
中午程蔓她们吃饭回来,正碰上方薇薇母女来搬东西。
程蔓没见过方母,但听杨敏和李文欣说过报名当天的事,直觉这是个眼高于顶的人。
今天见到,果然如此。
虽然关系不太和睦,但方母怎么说都是长辈,程蔓三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礼貌的,两方人在宿舍门口打照面后,连杨敏都挤出了笑容,准备打招呼。
但方母看到她们就把头一扬,转身进了宿舍,收拾东西时还故意念叨说:“报名当天我就说过给你换个宿舍,你非不愿意,说别人能住这宿舍,你也能住。可你也不想想,我让你换宿舍,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环境差吗?”
方母说着转头扫了眼坐在床边和凳子上的三人:“我说的是你这些舍友,都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的,不是外地人就是乡下的,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我跟你爸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打小性子就软,跟这样一帮人住在一起不得被欺负死?现在看,我之前的担心果然成真了吧。”
坐在书桌前的程蔓眸色微冷,转身说道:“阿姨,你这么说不合适吧?是,她们两个是外地人,我家往上倒三代,也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但别说现在不讲出身,就算是早几年,我们三个人的成分也是顶好的,你说我们是刁民,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敏出声附和:“没错,如果我们是刁民,你们又是什么?资本家?知识分子?就算你们是,你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虽然这两年陆续有人摘帽,被下放的那些人陆续回城,但谁都不知道政策会不会反复,方母当然不敢承认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说道:“我没这么说。”
“那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程蔓问,上下打量方母,“看你的气质,应该有工作吧,你在哪上班?机关单位,还是国营厂?你说,如果你单位的人知道你认为外地人和乡下人都是刁民,他们会怎么想?”
听出程蔓话里的意思,方母脸色骤变。
方薇薇也站到母亲身前,指着程蔓怒道:“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你妈骂我们刁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她过分?”程蔓直视着方薇薇问,“难道只能你们骂我们刁民,不能我们到处宣扬?”
方母来之前,真没把程蔓三人当回事,要不然她也不会当着她们的面说那些话。但她没想到程蔓会这么难缠,抓住她话里的漏洞不放。
虽然就算程蔓去她单位宣扬,也顶多是口头批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传出去总归不太好。而且她丈夫正处于关键时候,要是她出问题,她丈夫的工作难保不会受影响。
思忖过后,方母咬牙问:“你想要什么?”
程蔓指着方母道:“你,向我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