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眯起眼睛继续说:“事实也的确这样,暑假两个月,我每天要修十几个小时的收音机,但是修的过程中,我不会觉得这场合作中蔓蔓过得很轻松,不应该分那么多钱。蔓蔓也有优势,她眼光长远,很会卖东西,平洲休息的时候也会跟我们一起去收旧收音机,等到分钱的时候,他们也不会觉得给我的分成高了。”
说完这些话,程亮没再开口,只沉默地看着程进。
虽然他没说话,但程进却觉得他说了,他在问:“你觉得大嫂能做到这样吗?”
程进很想点头,但这个头他点不下来。
他知道,罗文欣做不到这样。
程亮每天修十几个小时收音机,她会觉得理所应当,他们分利润的三成,她会觉得太少了。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漫长的沉默过后,程亮再次踩灭烟蒂,开口说道:“大哥,我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挑拨你跟大嫂之间的关系,你跟她怎么样,我也并不是很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哥,我也能理解你的难处,但只要有大嫂在,我肯定不会跟你合伙做生意,必要的时候,我也会隐瞒你一些事,希望你能理解我。”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程进还能说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兄弟总是要做下去的,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程亮,是罗文欣先没当好大嫂,也是他没能做好大哥。
程进苦笑着说:“我理解。”
把话说开,这桩事在程亮心里就算了了,过了会他问:“你回不回去?”
程进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行,你早点回来。”
程亮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但走了没几步就被叫住:“那个……你们合伙做生意这件事,爸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亮脚步顿住,几秒后转身说道:“是我请他们帮忙瞒着你的。”
虽然程亮没有明确回答,但答案已经藏在他的话里,程进听后并不觉得意外。在得知程亮和程蔓合伙做生意后,他心里总觉得有点怪异,但又想不出怪异的地方在哪,又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深想。
但现在,他心底的谜题全部解开了。
他神色平静道:“我都明白。”
“那……我回去了?”
“嗯……”
……
程家发生的这些事,程蔓是国庆节的时候知道的,同时她也知道了程进和罗文欣吵架的结果。
原本程进是想妥协,等罗文欣冷静下来去接她的,但跟程亮谈过后,他改变了主意,一直没管她。
刚回娘家时罗文欣很硬气,但时间一长她就熬不住了,在娘家住了十天左右,收拾东西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
不过直到国庆,这夫妻俩也没和好,只是不咸不淡地处着。
王秋梅看在眼里不免有些着急,平心而论,她是不喜欢罗文欣这个儿媳妇的,可两人要是真闹到离婚的地步,她又忍不住担心两个孙子。
因此,跟程蔓说起这事时,她总忍不住叹气。
“日子能过,谁也不会想离婚,真到离婚的地步,就代表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要是这样,两个人硬捆着对孩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至于明明和小旭,有您跟爸在,就算大哥大嫂离婚,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程蔓说完,停顿了下又安慰道:“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都这么大了,您就别为他操心了。”
“你说的是。”王秋梅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直到看到程蔓微微隆起的小腹,才问,“你最近怎么样?孩子有没有动静?”
程蔓闻言不自觉伸手摸向肚子,微笑着说:“有,上个月就有动静了,不过那时候小,最近好像动静大了点。”
王秋梅脸上露出笑意:“动静大好,说明有劲,肯定是个健康孩子。”
“我跟平洲也这么想。”
“那你自己呢?最近吃饭怎么样?犯不犯困?”
“我吃饭还好,胃口比之前大了点,也没什么不能吃的,容易犯困是真的,我现在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
为了不影响上课听讲,程蔓现在每天晚上八、九点就睡了,上午有课的时候起早点,没课能睡到八、九点起,完了中午还要午睡。
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她都是见缝插针完成的,好在最近不用忙生意,否则她真有点应付不过来。
想到生意,程蔓问:“二哥呢?”
“说是跟同学约了一起去爬山,明天才回。”
程蔓哦了声问:“他房子看得怎么样了?有合适的吗?”
王秋梅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遇到合适的,你当初都找了好几个月,他年底能找到合适的就不错了。”
“反正他不着急,慢慢找也行。”
刚开始程亮想买房是因为拿着存折心里没底,现在都一个月了,他也淡定了下来,买房这事就没那么急了。
“是啊。”
……
国庆过后时间过得很快,仿佛一眨眼,天气就冷了下来,人们身上穿的衣服从两件增加到三件。
秋装换冬衣之际,程亮终于把手表摸熟,国内生产的手表,只要问题不是特别复杂,基本难不倒他。
于是十一月初,兄妹俩重新开工。
开工第一件事不是收旧手表,而是把之前收回来,程亮花了几个月时间研究修好的三块表卖掉。
但这次兄妹俩没去第四百货商场外面摆摊,而原因主要是那里有很多卖二手东西的。
那些人卖的东西中,收音机和自行车是大头,九月份那会也有人卖过电风扇,但天气变冷后没什么买,到十月中就陆续撤了。
手表也没人卖,这东西修起来技术难度比较高,没什么人会,也没什么人会下狠心去学。
虽然卖旧收音机的利润一直在降,但薄利多销也有赚头,偶尔再倒腾几辆自行车,月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如果要学修手表,肯定要耽误修收音机和自行车,影响赚钱。而且手表复杂,万一花了几个月还没学会,等同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在看到更大的利润前,没人会放弃现成的挣钱渠道,去走一条新路。
但程蔓觉得,如果他们去第四百货商场外面摆摊,肯定会被那些人看到,继而被发现其中的利润。
要是利润高,难保那些人中不会有人下狠心去学。
能摆摊卖收音机的,合伙人中基本都有会修理的,虽然手表构造更复杂,但只要会修东西,就不算毫无基础,真下狠心去学,个月可能不行,钻研个一年半载总能学会一些。
会修手表的人一多,竞争就会变大,利润也会变薄。
因此,除非程蔓他们的生意规模大到暑假卖收音机那种程度,否则对他们而言,肯定是越低调越有利。
商量过后,两人决定通过人脉将三块手表出手。
两人找的都是同学,别觉得大学生穷,要知道他们这批学生,很多都是参加过工作的,其中不少像程蔓一样是在职考上的大学,现在还能领单位发的工资。
而且他们还有同学是本地人,说不定他们的家人会愿意花几十块买旧手表。
十一月份的第一周,程亮带了一只旧手表去学校,程蔓则拿了两只,等到周六碰头,三只手表变成了一百六十块。
三只手表有两只保存得比较好,一只卖六十,保存得差一些,也就是从旧货市场淘出来的那一只表卖了四十块。
卖掉手表后,两人开始去收旧手表。
跟之前收就收音机一样,刚开始两人去的地方比较远,不一样的是收旧手表更容易点,因为手表个头小,两人背个包就能装,来去很轻松。
而且可能是买得起手表的家庭比较少,所以这次收手表声势没之前大,当然这也如了两人的意,他们就怕别人一窝蜂地涌入这个行当。
但也因为这样,第一天两人只收了二十只旧手表。
不过程亮修手表的速度没有修收音机快,再加上要上课,一星期修两只表都算速度的,所以这二十只手表,他从期中修到了期末。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晚,相应的假期也来得晚一些,一月二十多,程蔓和程亮才陆续考完试。
放假第一件事是分钱,过去两个多月时间里,程亮共修了二十只手表,他们也卖出去了这么多,再加上之前三块表,两人挣了差不多一千块。
三七分,程蔓分到三百,程亮分到七百。
分完钱后,两人没有继续忙赚钱的事,程亮买了房,是两层的独栋,早些年被分给了国营厂的职工住,去年房主回来后,为产权问题跑了大半年,之前的住户才陆续迁出。
房子买下来后程亮自己不打算住,准备年后出租,年前就在忙这件事。
程蔓则是预产期快到了,要准备的东西多,而且她身体也受不住折腾,钱什么时候都能挣,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生孩子比较重要。
作者有话说:
二更合一,明天见……
生产前
人们说的十月怀胎, 其实是按照四周二十八天来算的妊娠月,也就是两百八十天。程蔓是四月份怀的孕,到一月下旬, 刚好是十个月。
而临江大学的期末考试在一月二十多号,所以考试前到考完试的这段时间里, 程蔓每天都在祈祷别发动。不然算来算去卡到期末考试生孩子, 她要气死。
不过后半句话不能当着陆平洲的面说,临近产期的这段时间,他比程蔓更不安,听不得「死」这种字眼。
当然, 他没有忘记帮程蔓日夜祈祷。
可能是心诚,又或者孩子知道了妈妈的担忧,一点都不着急出来, 程蔓顺顺利利地考完了试。
考试前是怕孩子发动,考试后就换了过来,程蔓每天盼着孩子发动。
刚放假就发动,坐完月子刚好假期结束, 新学期她也不用请假。但这次小家伙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在她肚子里待得很安稳。
出于各方面考虑, 考完试后程蔓和陆平洲没回家属院住, 依然住在临江大学外面的房子里。
只是这套房子离妇幼虽然不远, 但这时候常见的交通工具就三种, 公交自行车和三轮车, 都不方便生产时送医。也有四个轮子的车, 但都是公家的, 不载客。
部队虽然给陆平洲配了车, 但不是专车, 要用得提前申请,他也就处对象那会申请得频繁点。
倒不是为了充面子,而是考虑到他和程蔓之间没有共同认识的人,他拿军官证给程蔓家里人看,他们未必会相信,最能证明他身份的还是车。
事实也的确如此,要不是陆平洲开了车,王秋梅肯定不会那么快相信他的身份,同意她们俩的事。
结婚以后,陆平洲就不需要证明身份了,非特殊情况,他一般不会打申请借车。所以不管是程蔓在国营饭店上班那会,还是住到了临江大学外这套房子,他更愿意多费点劲,踩自行车出行。
为了程蔓的安危,临产这段时间他倒是愿意每天申请开车回来,但程蔓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而且就算陆平洲开车回来,她也不一定会晚上发动,白天他不在,她在家里发动了,照样不方便去医院。
为了避免陷入那样的困境,虽然考完试就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也显示没问题,但程蔓还是申请了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