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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1 / 1)

她动作快如闪电,魏忠一看即知自己不是对手,终于明白为什么陈王妃有孕这件事自己没发现了。

错了,是他一开始就错了,从这个齐三小姐一进府就错了。孕四月,所以,齐三小姐,来府上的目的,怕就是为了保胎。他魏忠也算英明一世,而今栽在一个姑娘手上。

什么花街柳巷,什么齐府国公,这些人怕也是错的。

“死你手上如何,死天子手上又如何,这碗茶又如何喝?你究竟是不是齐世言的女儿”?魏忠收了这三年来的懒散神色。人之将死,总会回到他最初的样子,若非翘楚,他也不会被魏塱送来管着陈王府的家。从来温柔乡是英雄冢啊,他是好日子过的太久了。

薛凌将杯子又放回桌子上,自己也坐了下去,道:“死我手上比较舒服,且祸不及妻儿。魏塱嘛,我保证你家一只蚂蚁都逃不掉。你可得想的快些,我没什么耐心。”

魏忠想起了齐清猗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而眼前的人,把一杯凉茶喝的悠然自得,正是用的他那会用过的杯子。这种举动,莫说闺阁女儿,稍微有些讲究的世家公子都做不出来。

他为魏塱办事,但其实面见魏塱的机会很少。有什么事,大多都是魏塱身边的人来接个头。只有什么情况很复杂的时候,魏塱才会亲自叫他过去问问。最开始那一年叫的勤些,到了最后一年,基本没有过了。

大家都以为这陈王府永远太平无事,然后,阴沟里翻了船。

但魏塱翻船了,还能爬起来。而他魏忠,薛凌说的对,一家老小,应是一只蚂蚁都爬不出。不管这陈王妃的胎能不能平安落地,他都是要死的,死的早晚而已。

人活的这么辛苦,总不是为了去死吧?

他紧握的拳头又逐渐放开,拿起那只薛凌刚放下的杯子,为自己斟茶,斟的有些抖,洒出来好些。好不容易斟满了一杯,看着薛凌一饮而尽。道:“和你共用一只碗如何?”

薛凌又挂了上娇俏笑容道:“和我共用一只碗嘛,这会只有凉茶,不过,魏管家不要急”。她指了指外头“你看着,天一亮,这茶就热了。”

魏忠道:“茶热不热,总得我有命喝。”

薛凌招了招手,示意魏忠靠的近些:“魏管家是个好人,并不曾刁难我姐姐,我知你有三儿一女,都派人好好的守着呢!你在这里安心吃喝,等魏塱的人来请你去,就说自己对陈王妃怀孕一概不知,这些日子,唯有霍家大少爷霍云昇来过府上。”

说完跃上房梁,这会府里已经有下人忙着了,总不好从管家屋子里出去。她固然觉得魏忠怕死,可多重防范总是好的。反正这魏忠毫不避讳,探他老巢轻而易举。

魏忠看着薛凌来去自如,苦笑了一声。顾不得茶是凉的,想再倒一杯,发现壶里已经没有了,气急败坏的将壶往地上甩了个粉碎,冲着门外大喊:“都是死人吗,连口茶也不送?”

路过的丫鬟窃窃私语:“魏管事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今儿没来由发这么大脾气。”

魏忠的屋里的茶是凉的,自己房里的却已经热了。绿栀昨晚没睡好,干脆不睡了,早早就去备了点心和热茶。薛凌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转着杯子来回看。弄不死霍云昇,她总能借着这件事让霍府缺胳膊少腿。

天色大明,薛凌拿着个小棉花枕头到齐清猗房里要她贴身绑着。

“这是何意”?齐清猗有些不解。昨夜的事,太过吓人,她眉间愁绪浓的划不开。

“不要管何意何意了,今儿你就挺着肚子出门,挺的高一点,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你有孕了”。薛凌一边帮忙绑枕头,一边跟齐清猗交代。

“不瞒着她们了吗?为什么还特意把肚子装的大些啊。”

“大小姐,昨晚的事你不清楚啊,人家都知道了。瞒着有什么用”。她手上动作突然停了,惊讶的看着齐清猗。

齐清猗也呆呆的看着她,然后惊喜道:“刚刚是他在动是不是,你摸到没,你摸到没?”

薛凌又继续绑带子,她摸到了,其实就是一下轻微的抖动。像肚子里有东西在踹人,她还以为是自己绑太紧了,齐清猗在抖。

齐清猗拦住她道:“我自己来,我有分寸些。”

摸索了一阵,再放下衣衫,肚子瞬间大了很多。薛凌看了看,她实在不知四个月的孕妇该有多大肚子,不过随便吧,就这样了。

齐清猗不可置信的问:“真要这样走出去”?她小心翼翼的太久,都养成了习惯,这会突然要光明正大的,反倒畏手畏脚。

“去吧,去吧”。

一个早上,府里人人都知道夫人有孕了,瞧着那似乎一夜之间大起来的肚子,谁也说不出话来。

魏忠跑前跑后,一刻都闲不下来。又是叫大夫安胎,又是责怪夫人身边人无用,都没早些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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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尽

齐清猗溜达了一圈,回屋里歇着,薛凌也跟着嗑瓜子。小豹子摇头晃脑的窜到脚边,摸了两把,皮光水滑,甚是好玩。瞅着齐清猗花瓶里插着两只长长的孔雀尾羽,便抽了一只出来把阿黄逗的满地打滚儿,活脱脱的一只猫样。

魏忠一早已经来了三四遍,这会又过来对着薛凌道:“御林卫把陈王府围住了,说是昨夜宫内走了刺客,这会正满城搜捕”。若是以前,他早就做主先放人进来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听着下头人报,立马来请示薛凌。

非是齐清猗,而是薛凌。

薛凌捏着那根孔雀羽,转身去扶齐清猗,笑吟吟道:“既是这样,我陪姐姐去看看。”

御林卫,这霍云昇来的太快了些,不知道是魏塱派来的,还是他自个儿找上门来。

齐清猗装的颇为不便,跟着薛凌慢悠悠的走到王府门口,外头的人已经不耐烦了,道:“请陈王妃行个方便。”

薛凌看了看,原来霍云昇没到,怪不得没直接闯进来。她松开齐清猗的手上前道:“你们是什么人,安知这是陈王殿下的府邸?”

“小姐,昨夜京中走了刺客,在下皇命在身,烦请让让。”

“什么皇命,你们一无令牌,二无圣旨。就想擅闯王爷家宅,瞎了什么狗眼,看不见我姐姐身怀六甲,磕着碰着算谁的”?薛凌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道:“绿栀,去搬把椅子给我姐姐坐着,垫子要软一些”。

领头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这陈王府在京中啥样,大家都是清楚的。谁能料到还有人敢拦门了,自然霍云昇也没把御林卫的令牌给他们带着了。

“夫人,小的们也是为皇上办事,您看”。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齐清猗。小丫头不知道分寸,这王妃总该有点眼色吧。明面上跟皇帝过不去,对陈王府有什么后果,不用多说的。

清猗扯了扯薛凌,想说搜就搜吧。那边绿栀已经搬来了躺椅,薛凌把齐清猗扶到椅子上半躺着,才回转身来道:“我姐姐身子不好,胎相不稳。你这般凶神恶煞做什么。是刺客重要,还是我姐姐的身子重要?”

“这……这……”领头的迟疑了片刻,陈王不足惧,自己的差办不好翻身就难了。强硬道:“请夫人在外歇息片刻,小的们轻手轻脚,断不会绕了王府安宁。”说着就要往门里走。

薛凌先行跳到门口,手中孔雀羽一扬,大有横刀立马的模样。道:“竖子安敢?”

几个人停住脚步,他们赌的是陈王府无人,没想到有人死死拦在门口。一时间还真不敢上前。小姑娘身娇肉贵的,万一有个好歹,皇帝肯定要给陈王个面子,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跑腿的?

场面有些僵持,有人去报与霍云昇。魏忠也上来苦心劝着,没奈何薛凌寸步不让,把一枚孔雀羽摇的像朵花儿。

直到破风声来,金色箭矢将薛凌那根孔雀羽带起钉在陈王府的门梁上。哒哒马蹄声由远而近,一群人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皇城行马,身带利器。来者除了霍云昇不作第二人想。

薛凌抬着头看那枚箭矢,一模一样。这霍家的狗还真是八百年不改那点花花爱好。或者说,嚣张之极,当年追杀她时竟然丝毫不隐瞒身份,用的也是这种金色箭。

几匹高头大马已经行到了台阶下站定,中间留出一马宽的缝,应该是在等霍云昇。

薛凌觉得那枚金色的箭越看越刺眼,上前一步,对着一个人先击小腹,趁他拿手挡的当口,将佩刀抽出,对准旁边马腿狠砍一刀。

御马长嘶,跪倒在地,她刚好踩着马头。然后借力跃起,在空中腾飞至门梁,就着那把还带有马血的刀,将钉着的箭矢竖着一分为二,掉在地上“啪嗒”一声。飘然而下之时,原来马背上栽下去的那个人,还没爬起来。

薛凌缓缓转身,拿刀指着一干人,仍是那句:“竖子安敢”?神态语气,却与那会大相径庭。

刀尖还在缓缓往下滴血,那匹被砍断腿的马不停的挣扎,哀叫声响彻这一条街。齐清猗吓的不住干呕。

霍云昇终于骑着马站到了所有人面前,冷冷的看着薛凌道:“什么人敢拦着御林卫办事?”

“你是什么东西,没看见吓着我姐姐了吗”?这是薛凌回京以来第一次正面看着霍云昇。这个男人,与苏远蘅江玉枫之流截然不同,反倒和石亓那狗长的有点像。

“姐姐,原来是齐府的三小姐”。霍云昇嗤笑了一声,那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从怀里掏出令牌亮了亮道:“可以让开了吧,走了刺客,便是陈王也担待不起的。”

“你叫让开就让开,你说搜府就搜府,没看见我姐姐大着肚子,他怀的,是大梁长子嫡孙,难道你就担待的起”?薛凌将刀尖指向霍云昇。这个人,此刻如果单打独斗,自己并不惧他。要是没这么多狗在就好了,就能直接用这把刀砍了他。

霍云昇不知道说话的这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要嫁入国公府乐糊涂了。长子嫡孙,这叫出来是好听,可惜金銮殿上坐的不是陈王啊,这就要了命了。莫不然,是嫌命长。

他翻身下马,将令牌举着道:“齐三小姐手里有刀,够胆就把这牌子砍了”。然后对着后面一扬手:“给我进去搜。”

他本来没打算亲自过来,就随便找人看看这陈王妃是不是真怀孕了。没想到魏塱把自己叫去,居然说陈王府豢养暗卫,一定要翻过来查一遍。这厢又有人来报,陈王府不许御林卫进入搜查。

这陈王,当真是悠闲日子过厌了,想给大家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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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尽

薛凌看着御林卫鱼贯而入,假装自己拦不住的样子,气鼓鼓的把刀扔地上,站到了一边。

霍云昇没亲自进去,就站门口,盯了半天肚子。这还真是怀孕了啊。奇怪的是怀孕了居然不遮掩?不遮掩的话,消息怎么今天才传出来?

里头的人搜的细,时间就久。看完了齐清猗,霍云昇又把目光放到了薛凌脸上。多看了几眼发现,这张脸,他有些熟悉之感。

“你瞧什么瞧”?薛凌并不畏惧,这狗想死也不会想到,薛凌是个女儿吧。

霍云昇确实没想到,何况齐三小姐的身世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他只当是在哪碰到过。这会薛凌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喜,道:“齐三小姐何故与我为难,莫不是家父与令堂有什么纠葛?”

与一个妓女能有什么纠葛?那就是皮肉生意了,薛凌暗恨刚刚怎么把刀丢了,就算自己不是雪色女儿,那也见不得这狗说霍准嫖过自己便宜娘亲吧。

“霍大人怎能这般口出狂言”。齐清猗在一旁强撑着站起来将薛凌护到身后。不管怎么说,薛落现在都是齐家的三女儿,在陈王府门口被人置喙,出去要怎么做人。

薛凌又把齐清猗扶了回去,劝慰道:“可能霍大人也想姓齐吧,忙不迭的来和我攀亲”。她看着霍云昇道:“难不成,还想我喊你一声亲哥哥?”

薛凌走了几步,将刚刚丢下的刀捡了起来,想着这狗只要再多说一句,她就装作恼羞成怒,先劈他两刀。

偏偏霍云昇住了嘴,他发现这个齐三小姐,说好听点叫口齿伶俐,说难听点叫不要脸,连自己娘亲人尽可夫也承认。君子好言,市井难应,犯不上再计较,他也想看看这陈王府到底有什么,站在那慢悠悠的等里头搜完。

有人把那匹受伤的马拖了下去,又提了水桶来把血迹冲干净。魏熠也被人推了出来,在齐清猗旁边温言哄着。霍云昇突然看到了地上被劈成两半的箭,捡了一根起来,摸了一下,再看薛凌的脸色,就有些探究。

他家所用的行风弩,所配箭矢粗不到一根小指,刚刚自己射的位置是门梁。御刀厚,砍中这小小一根已经不容易,还能直直的一劈到底,两边大小分毫不差。这不该是个姑娘家的身手。

薛凌装作看不见,她一点也不怕这霍云昇发现什么,就愁他发现不了。毕竟他报上去的消息与魏塱的消息有出入,那好戏才刚刚开始。

陈王府早已清理干净,自然一无所获。霍云昇找刺客也不过是个幌子,拿着那一半片箭扬长而去。

魏熠跟薛凌四目相对,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齐清猗却还在发抖,一时缓不过来。聚到门口的下人鸟兽般散了个干净,只剩魏忠还等在那。

薛凌让绿栀先扶齐清猗回去,自个跟着魏忠说要好好看看府上少东西没。俩人都走到了僻静处。

薛凌道:“快则今晚,慢则明日。魏塱一定会见你。”

魏忠道:“我总要知道我在替谁办事吧”。他那会死死盯着薛凌一举一动,气度身手,都不是个普通人,更遑论是个姑娘家。就说那枚箭,大内好手也能劈下来,但速度未必有这位三小姐快。

“魏管家何必问那么多,记得我教给你的话就行。在这府里,你仍然当你的管家,我当我的小姐。你去找几个府里信得过的人伺候我姐姐饮食起居。做的好些,她若有个闪失,我也保不住你。”

魏忠看着薛凌远去的身影,腰肢纤细,发丝迎风。他都要怀疑跟自己说话的人是个幻影,不管怎么看,手腕语气都不该是眼前这位明眸粉黛该有的东西。

他确实是指望着陈王妃的胎活了。陈王妃怀着那坨肉一天,他魏忠对上头的利用价值就还有一天。若那坨肉没了,谁会养着一条吃白饭的狗?何况还是知道太多的狗。

霍云昇很快跟魏塱见了一面,汇报的事无巨细,尤其是薛凌那一刀,顺便把那半只箭也放到了魏塱面前道:“若说陈王府有异,臣认为,是齐三小姐。”

“云昇辛苦了,下去吧”。魏塱拈起那半只箭,看着霍云昇走远,轻扣了两下桌子。

孤月无声的冒了出来,他有伤在身,但主子的事没喊停,自然是随时待命。

魏塱意味深长道:“你二人说的不同啊,朕,信谁好呢?”

孤月立马跪了下去:“主子明鉴,昨晚奴才先去的齐三小姐房里,确认床上之人全无内息,就算有些手上功夫,也断然不会是霍少爷说的这样。”

魏塱看着桌子前的人,语调极为缓慢:“今日之事,霍云昇必然不敢说假,总目睽睽,总不能那上百个御林卫全部帮着他做伪证,你却只有一张口,要是没个好解释,朕,很难办啊。”

“主子,两个齐三小姐,一定有一个是冒充的,故意迷惑奴才。是奴才昨夜大意了,没探明,主子恕罪”。孤月脑子转的飞快,他昨晚去陈王府,确实没看见床上人啥样,就是看见了,估计也认不出来,谁会花心思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若不是昨晚是假的,那就是今天是假的。反正也没几个人见过,谁知道是不是陈王在耍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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