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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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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恩

拓跋铣派去的人,自然一无所获。他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到最后气急败坏。直到夜幕完全笼罩大地,仍未有人将石恒二人带回来。甚至,猎犬失去了方向,那俩个人,就这么活生生的消失了。

他再想找人来问,那四个羯族人经过大半日的拖行,只余下了几付骨架子,上头血肉淋漓。要想让这骨架子发出声音,只能拾掇拾掇做成笛子才行了。

拓跋铣已有多年未曾如此恼羞成怒,最主要的是,到现在,他仍想不透,这两个人究竟是去了哪。一想到宫里还有几个羯族侍卫,他连明日晚会也懒得参合了,命人收拾了行李,先行回王宫,想要好好拷问一下那几人,看看能不能问出个结果来。

这自然也是徒劳无功,不过,都成了后话。薛凌几人一直马不停蹄,虽不能已然逃出生天,好歹,死亡不再是那么近在咫尺的事情。直到拓跋铣往王宫疾驰的时候,薛凌才却缓缓停了下来。

再好的马,也不是铁打的。且夜深之后,草原上方位感模糊,她怕自己跑错了地。途径有水流的地方,便招呼几人下马歇一歇再走。已经到了这个关头,除非遇到鲜卑散居的部落,不然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要是阎王索命,那也没有办法。薛凌将含焉扶下来,自己找了块草皮躺着。午间在河里浸透的湿衣服,经一下午的烈风早就吹干了,且由于用胰子洗过,穿着倒是舒服的很。她幼来就喜欢这么躺着,这会也躺的舒服,什么生死爱恨搁一边,竟然有几分想闭眼睛。

因中途顺利,换了一次马,故而不缺口粮,只是她胃口不佳,懒的去吃什么。石亓却以为是粮食不够,中午见薛凌让衣服,他已觉得不值,这会又见薛凌啥也没吃,他也就吃不下。

拎着马搭子过来道:“阿落,你不吃点吗。”

薛凌才闲适了没多久,听见石亓喊,只能又把眼睛睁开。她刚刚已经特意走了几步,就是想与那三人离远点,偏这人不识好歹的贴上来。

身下草芽拱的人身上痒痒,薛凌扭了扭身子,将一只胳膊垫到脑袋底下道:“今日弦月,不好看方位,马也要歇息,估摸着天明才能走,你回去告诉你大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以为石亓是来套话的,若换了平时,估计也给不了啥好脸色。只是这会野旷天低,头顶星空就在眼前,好似伸手就能抓下一把来,像睡在平城地上一般,她说话倒温柔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这份温柔给了石亓什么错觉,又或者逃脱成功的喜悦冲晕了头脑。石亓并没回去管他什么大哥,反倒学着薛凌的模样,在她身边躺了下来。还不忘从马搭子里掏出个肉条,在薛凌脸上头晃荡。

平意还在袖里,薛凌觉得自己只要抬抬手,就能立马给石亓腕间来一道儿。一道还有些吃亏,她是用的瓷片,那个伤疤太丑,又没及时上药,估计日后是消不掉了,所以至少得在石亓胳膊上划个七八道才行。就是缺只手,还真影响回羯,毕竟接下来,还得拉着缰绳。这样子想着,薛凌觉得自己的手总算老实了些。

石亓却不罢休,他见薛凌迟迟没张口,便侧了身子,离薛凌越发近,伸出胳膊就能环抱着薛凌。偏他手悬在空中,迟迟不敢往下落。踌蹴之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叫含焉的汉妓抱着膝盖坐着一言不发。

他突然就百般懊恼,手触电般缩了回来,顺着薛凌的话道:“大哥知道的,我就是瞧着你没吃东西”。

石亓不知道自己懊恼个什么,男女情动,再寻常不过。况,戏不做真,拓跋铣未必那么容易上钩。且,他喜欢含焉的。纵两人长相相去甚远,但是同为汉人,含焉与薛凌至少有六七分像。于皮肉快感而言,足够了。

薛凌挪动着离石亓远了点,她都没注意听石亓回答啥,反正自己要交代的说完了就行了。自小的女儿身份,让她必须要和人保持一定距离。除了鲁文安,其他人身也近不得。天长日久,她实在恶心与人离的近。尤其,还是胡人,真真是扰人兴致。算算距离,至多三四日,自己就能到宁城。多日奔忙,她都忘了,薛璃的大婚之日要到了。

当初做这么一档子事,是为了恶心江闳。故而知道真相之后,薛凌也就没多关注,何况她与薛璃二人已经相认,犯不上多花心思。这次救石亓回羯倒还顺利,所用时间也短,她本是做好了赶不上的准备。

给江府的书信,自然也提到了这个,都算不得重要事项,随便找个姑娘塞花轿里,从陈王府抬到江府就好了。这个时候,估摸着魏塱也懒得关注红盖头下是个什么牛鬼蛇神来。

等回到京中,拓跋铣的骨印就该能派上用场,霍准该是死定了吧。一切顺利,一切顺利。薛凌想的心满意足,对拓跋铣的后怕也褪去大半。终归,这一局,是她赢了。一开始那点小失误,该是自己先前不了解拓跋铣造成,以后与此人打交道,也不见得就那么艰难。

“阿落,你为什么要救我和大哥?”

薛凌神思不知道飞了几重天,又被石亓的声音拉了回来。一歪头,赫然发现这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贴了上来,自己差点与他脸对脸,赶忙又往后缩了缩,吼道:“你死贴着我做什么?”

石亓愣了愣,他不解薛凌心意,却清晰的知道,如果一个人抗拒身体接触,那内心,大概率是厌恶对方的。

他有什么事,值得阿落厌恶呢?

从初次相见,道如今生死与共。回忆了好久,石亓突然记起:在羯族的帐子里,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王爷,阿落曾郑重其事的说过她的名字,可惜,他当时就没注意听,现在更是死活想不起是啥,但唯一能肯定的,一定不是齐落。

他喊了那么久的阿落,大概从未存在过。

石亓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似乎是为了告诉自己,薛凌是真实的人,他赶忙又喊了一句:“阿落。”

薛凌才堪堪闭了眼,只得再次睁开,索性站起来道:“你叫什么叫,我就想老实睡一会,我大半个月没睡个整觉了”。说完转身离开,想重新找个地儿躺。

石亓却也一跃而起,抓着薛凌的手道:“阿落,我信你,我信在你们梁人京城想杀我的不是你”。他这会仍牢记着薛凌左手有伤,抓的是薛凌右手,却不想正好让薛凌的平意滑不出来。

薛凌甩了两下仍没甩脱,脚就踹了上去。当初在京,她是没杀石亓,那不代表着她不想杀石亓,要不说这狗运气好呢。

见薛凌脸上气愤不似做伪,石亓这才一边避让着,一边松了手,夜风吹的他神思清明了几分。羯人喜欢什么,来的坦坦荡荡。反正大家已经走到了一条路上,不如干脆一起回去。

“阿落,你愿不愿意跟我回羯。”

薛凌气犹未消,她对石亓,顶多是说的上不恨,半点心悦也无。偏这狗贴上来不够,还要拉拉扯扯个没完。等石亓一松手,平意立马就到了掌心:“你………你说什么?”

她本是要说,你再不滚远点,别怪我不长眼睛。听石亓居然邀自己回羯,嘴里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阿落,你跟我回羯,我………”。

我想娶你,石亓的后半句终究没机会说出来。薛凌抢白:“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她这会本是极懒散的性子,听了石亓这句话,又风起云涌来,甚至不自觉往坐在远处的石恒瞟了一眼。

回羯,回。她一个汉人,何以去羯要用“回”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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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恩

这一方天地之间,四个人心思各异。石恒看出自己的弟弟对那汉人女子有了情绪,却不知如何处理。若为常人,娶了也就娶了。但羯人的小王爷,要让个汉人女子为正妃,怕是没人服的。且,那个女子虽是救了自己,但跟拓跋铣肯定有别样关系,将来不知道要牵扯到哪。自己一日没有回到羯族的部落里,就还有一日的担心,这会也实在没工夫去管儿女间情事。

薛凌已经走开在新地方躺着了,石亓还悻悻站在原地。他终是失去了再次追上去的勇气,只紧紧捏着手里的马搭子。那里面装着一囊清水,和薛凌备的些许肉干。虽不甚美味,至少够他们这几日途中所需。石亓本还吃的下去,这会也觉得味同嚼蜡,又站了好一会,干脆也躺了下来。跟自己赌气般,一个劲儿的去想,当初在帐子里,阿落究竟说自己姓甚名谁?

薛凌虽换了个地儿,却再难找回那会的心态。挖了俩草根塞嘴里,去应付自己的情绪,眼睛不可自拔的转向了石恒所在的方向。魏塱尚且够不着。霍云昇一时半会死不了,拓跋铣还不能死,难得有个她要杀了的人,离她这么近,又毫无用处。

近,太近了,近到她有绝对的把握让此人血溅当场。

当年胡人围城,巡防的正是薛凌和鲁文安。以至于此时此刻,她觉得没准石恒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没有拆穿罢了。双方分道扬镳之际,那枚骨印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拿回来。若真安然返了羯,如猛虎归山,再想下手,也不太容易。莫不如趁着还在路上,自己先动点手脚。

四人之间,最坦荡的反倒成了含焉。她坐的离河水近。盛夏晚间,水流清凉。身子都给人瞧过了,也不在乎一双脚了。因此,她脱了鞋袜,将双足浸入水里,尽情享受三年来不曾拥有的自由。

长这么大,上一次在马背上颠簸,还是西北沦落,自己被胡人掳了去。再有,就是今日了,还是一跑就是一整天。只是,心里欢欣足以掩过所有疲惫。哪怕她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还是拖着酸软的小腿去撩水花,兴起处,发出咯咯的笑声。

玩了好一会,她才收了腿。用了些吃食和清水,便安静坐那,用探究的目光去打量薛凌。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又是晚间,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其实这一路,她也没瞧清楚薛凌长什么模样,只是最开始从草丛里出来晃眼一瞥,知薛凌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几年颠沛流离,迎来送往,人间惨事也见得多。但她终不过十七八,两具尸体在自己面前滋滋往外冒血,还是本能的发出了尖叫,然后,那位姑娘的手就卡到了自己脖子上。含焉不自觉的按了一下脖颈,还有些微微痛楚,估摸着是有指印淤青的,可见,一开始,他们当真没打算带自己走。

她又把目光转向石亓处。说来好笑,她不知道薛凌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石亓长什么模样。在胡人的地头,汉人比牲畜还不如,她又是汉人中的妓。这些天床上地头,唇舌肌肤,又怎样呢?她未曾直视过石亓一眼,唯恐惹了这位小王爷不喜。

直至此时,她终于能把头抬起来看人了。真好啊,含焉痴痴的想。这会子,大家都是同一个身份,朝不保夕,谁也不比谁高贵。等明天太阳升起,她要好好看看这些人的脸庞,将她弯了三年的腰直起来。

只要有那么一刻,能不能回到中原,已经不重要了。

月移星转,薛凌终还是眯缝了一小会。直到日头初升,将东方映红半边。她重新灌满了水囊,招呼几人上路。今日的行程就远不如昨日那般急迫。拓跋铣一夜未曾追来,必是寻错了方向,几人没什么大的后顾之忧。

原本,薛凌是计划直走平城过的。但想起平城如今是霍家的地头,霍家与拓跋铣又有来往,难保城里没有鲜卑人。走过去,反倒多生事端。她与石亓解释了一番,石恒倒也没明面反驳。

待到第三日日暮时分,离梁境已经很近了。含焉最为雀跃,回了好几次头对着薛凌道谢。薛凌不置可否,她虽心喜自己所谋已成。但离平城越近,心里头反倒不好受,止不住的又想去瞧瞧。

石恒二人早无性命之忧,自然也放松许多。甚至有心思去聊了聊留下来的几个羯人命运。无非是回到羯地,封其妻,荫其子罢了。胡人对死亡反而看的比汉人轻的多。莫说几个侍卫,若无薛凌,万不得已,石亓应该会以死换石恒走。在羯人的观念里,天灾人祸当前,什么值钱,就先保留什么。只要有一节根在,自有绵延千里的可能。

虽此次鲜卑之行惨败无疑,好歹也没让拓跋铣的阴谋得逞。限市令的事情,回来羯总是能再想办法的。既然鲜卑是靠不住了,羯彻底做梁附庸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石亓听大哥说起这些,兴致更好了几分。他本就不在乎什么称王称霸,且羯不一直给鲜卑当附庸,给梁当,好歹还能少受点气。

若羯真的成为梁一方诸侯,他离阿落更近些。

薛凌并不知在鲁文安的安排下,平城已经恢复了巡防。但是离平城巡防的地头还有大概数十公里的时候,她便不许几人再往前走了,说是等深夜再行,此处并不会迷路。

虽然从拓跋铣那把石亓二人捞了出来,但她仍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坎。那片地,她曾跟着鲁文安跑了十来年。为的,就是不让胡人踏足一步。薛弋寒守的是整个大梁,可薛凌觉得,她自始至终,守的只有那小小的一方平城。在薛宋案之前,京城这个词,太远了,皇帝也太远了。

今日的平城,早已物是人非,但她仍固执的不想带着石亓二人进去,若不是怕漏了临门一脚,恨不得现在就让俩人转向,自己回羯。

没人知道薛凌在想什么,但石恒两人都依言下了马,石亓更是欢天喜地。他巴不得跟薛凌多呆一会,尤其是安静着坐那,两两无言都很好。这一路,大家也曾歇脚了几次,阿落已经不似头一晚那般抗拒,都能很自得的从自己手里吃东西了。

长河落日实在美的很,京中是见不到这番景象的。薛凌坐着瞧的仔细,这一回,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看到了。她确实对石亓态度好了一些,可惜完全不是石亓想的那个样子。

这会见石亓又凑上来,便露出个笑容,道:“明日你我就可以各走各的,梁与羯族现已通商,只需寻常打扮,境内不会有人拦你。从平城城后往安城方向,换马不换人的话,一日便可返羯。”

数数时间,半月有余。当日那句“保你二人安然返羯”是情急,这会,事态已经尽在掌握,她自是得意尽在眉间。

石亓也弯腰坐了下来,道:“阿落,你好厉害。”

他看着薛凌,夸的直接而又坦荡。这句话,原该在安城粮案的时候就夸的,只是当时他没夸出口。唯恐这次又错过了机会,因此还没到两人分别,就迫不期待的夸。

薛凌自己虽是有些傲气,听石亓这般毫不避讳,却生出几分自愧来。薛弋寒向来不夸人,鲁文安倒是好话说尽。没奈何说的太好了,她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再然后,就是蝇营狗苟的过日子,似乎从未有人在一件事情结束后夸过自己半句好来。

如江府,如苏远蘅,如齐清猗。他们或明说,或暗示,是她薛凌毁了一切。

突而听到刀鞘声动,薛凌瞬间将平意滑了出来,就地翻滚几圈,将自己与石亓距离拉开。她听到了石亓拔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等站稳了再看,却见石亓拿着刀鞘错愕的看着自己,似乎并未打算动手。

只是,人心险恶,她会演戏,又焉知石亓不会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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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恩

石亓一手拿刀,一手握着刀鞘,愣愣的站在那,忘了继续把刀鞘里的骨印往外倒。他第一次见薛凌的时候,她瑟缩着在大帐里,求他给一条生路,脸上表情也曾是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刚刚看到薛凌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色,石亓方知,装的,就是装的。他本是兴高采烈的要把骨印还给薛凌,纵是二人还没到分到扬鞭的时候。但大哥曾暗暗说过这枚骨印不能还回去,他唯恐临了生变,便想趁着现在,悄悄的还了再说。至于拓跋铣,已经不重要了。

他拔刀的一瞬间,像在拆某个宝贝送人,他害怕错过薛凌一丁点惊喜,因此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张脸。他活了这十来二十年,如今细想,草原上最美的脸好像也不过如此。

“嚓”的一声轻响,刀尖在夕阳下泛光。石亓还没来得及说“阿落,我把骨印先还你”,薛凌已然在五步开外,平意在手,那么精巧的一把剑,一小段距离便恍若无刃了,只是姑娘有过一瞬间放大了瞳孔,在石亓眼里倒好像过了万年。

她在怕。

石亓看了看自己手里刀,对上薛凌,眼神飘忽着想,阿落在怕什么呢?想了几转,他也开始怕。他怕这枚骨印一还回去,薛凌就要跟拓跋铣站在一起。等到了那时,他也要拔刀。

石亓瞬间失去了把那么骨印倒出来的勇气,想着有些事情拖一时,便有一时的好。刀既然已经拔了出来,塞回去反倒奇怪,他侧身拿刀尖去掘地上草根,掩饰道:“你跑那么远做什么,我看你一直吃这玩意,这是人能吃的吗?”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救场,言者无心,听者却不知道是什么意味。薛凌握着平意,看石亓转了态度,也佯装不知,就地坐了下来。不管石恒认没认出自己,又是否说与了石亓知道,她现在都无法杀了两人,动手也没什么结果,既然对方给了台阶,便只能顺着坡下驴。

眼见着石亓掏了一根,洗都没洗,捋捋浮土便丢进嘴里,薛凌并未阻拦,只轻飘飘的重复着鲁文安那句“人饿极了,树皮都能吃干净。”

微微的一点土腥味,转而是根茎特有的嫩甜气息,石亓从未吃过,这一尝,倒觉得味道好的很,嚼了嚼,赶忙又去掘了几根出来。那动作,倒真像他一开始拔刀就是为了掘草根。

远方夕阳还带着温热,二人这般坐着,石亓吃的兴起,那一丁点的剑拔弩张消散的也快。平意重新塞回袖子里,薛凌索性将双手都枕在脑袋下面,躺在那享受难得的须臾安宁。

等夜幕一垂,她就可以绕平城远些回梁。也不必非得等过宁城,这中间小镇不计其数,随便找个地儿歇歇脚,分点钱财银子。阳关道,独木桥,爱走哪方走哪方。薛凌执拗,偏这执拗中又夹着豁达,具体表现就是,一件事物,不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就决不罢休,但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发现有什么是错的,立马就能放手,半点不拖泥带水。

就如她想杀了石恒,但既然现在石恒不能死,她也接受的飞快,只想着这碍眼的俩人赶紧滚。至于那个含焉,说不上嫌弃,但多少是个累赘,也早些丢了省事。自己一路加急回去,没准还能喝上薛璃的喜酒。

“阿落,你为什么有拓跋铣的骨印呢”。石亓不知道吞了多少草根,也学着薛凌仰躺在那,两眼看天,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他实在忍不住,羯与梁,已经是深不见底的鸿沟。而等他与大哥回去之后,羯与鲜卑,怕也是高不可攀的巨峰。而所谓佳人,在谷底,在峰顶。

薛凌本不想回答,却怕石亓到了之后不肯还骨印给她。万一那俩人死都不肯撒手,她就是砍其项上人头,也没多大意思。只能强撑着道:“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我在想办法拿回来”

“那与拓跋铣有何关系?”

“那人抢的时候,他看见了,还帮了把手”。薛凌微微侧了侧头,想去看看石恒在干嘛。可惜几人这会没什么顾忌,坐的颇为分散,她并未瞧着。

“那你还跟他来往”?石亓坐起上半身,语气半是欢欣,半是不解。若拓跋铣跟阿落有仇,他必然是最开心的那个。可薛凌的语气太过平静,他听不太明白话里要表达的重点。若两人以往有过过节,不说生死相见,起码也是不相往来,何以拓跋铣会将重要的骨印交给她?

薛凌右手微微往袖笼里缩了缩,摸着平意冰凉剑身,好半天才答话:“不来往,怎么找机会把他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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