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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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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甘

苏姈如当然是没接,脸色却是变了一变,张口要说什么,嘴唇却是微微蠕动了一下又停住,几不可见。转而还是挂了笑容道:“这都三四年了,落儿倒是丁点没变”。她看向那张银票,指尖移过去,点在上头小幅度摩挲着,语气玩味:“当年借是强借,今儿还也是强还。都不问问利如何算,账怎么入。”

“总也就是当苏府是自个儿家,好欺负着呗。人啊,竟欺负让着自己的。”

薛凌瞧着苏姈如指甲上丹蔻鲜红欲滴,仿佛立马就能染到自己手上来,也不想与她虚与委蛇,顺势将右手收了回来,将手腕放在左手掌心轻捏着。不改语间恭敬,谦卑着道:“当年夫人坐地起价,何必嘲笑我今日趁人之危?”

“可夫人误会了,我是诚心感念苏家大恩”。

薛凌伸手端了茶水,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违心。她一直觉得自个对江闳对苏姈如,还有齐世言等人,除了恶心找不出第二个情绪来。一朝放下之后,发现还真是,这些人,都能挑出来那么些可取之处。

这个可取之处未必是什么高风亮节,仁义道德,只是恰好对她薛凌有利。有利,就算恩。这可就太好了,恩怨分明,各凭本事。

她又重复了一次:“承蒙夫人当年援手,感激不尽。”

“以夫人的本事,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与皇后有来往。”

“我与她说些往事时,闲谈说起过与夫人的渊源。”

“霍姑娘,对夫人想要往宁城一带送钱似乎颇有郁结。”

“原也无可奈何,谁让夫人把持了中宫财政。这事倒让相国背了好大一口黑锅,长春宫里富丽堂皇,小丫鬟手里宫灯都是燃的上好长明脂。说出去,百官还当是霍大人中饱私囊,就为给自己女儿添香火呢。”

“可夫人也知道我有些事放不下,不巧一路追到那,难得与霍姑娘有投缘之处,又恰逢夫人递信,乞哀告怜的要她帮你周旋霍家,不惜……倾苏府全部之力。”

薛凌叹了口气,去轻抿了一下茶水,看向苏夫人道:“我没应她。”

“夫人,是我没应她。”

苏姈如瞧着薛凌目光朗朗,恐慌瞬间席卷全身,她下意识想躲开薛凌视线,薛凌却是先苏姈如一步低了头,专心致志的拨弄茶碗里浮叶。

相国大人啊……她到不知道有一天能把霍准的名头喊的如此好听。虽苏府园子里安全的紧,皇后来皇后去的,总也违心。或者,她是不想喊皇上,故意避开了这个字眼,才用了霍姑娘代替。可她以前,对这些狗直呼其名已是赶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如今相国大人喊的亲热,又是为什么?

苏家不是她口无遮拦的地方了。

这天下再也没有一处是。

事还没讲完,薛凌却不想多废唇舌,她知道苏姈如想得透,且要不了多长时间。说没应霍云婉,还是有些夸大其词。谁让霍云婉不过就是随口问了一句,语气闲散无意的很,在二人几次夜话所谈的内容中完全不值一提。

“苏姈如上赶着送东西到霍家手里,既然你在宫外,对苏家事务也熟悉,不如我顺水推舟早早接了过来,你去打点着?放自个儿手上,用起来方便些不是么。”

薛凌进宫是为薛弋寒之死,以及霍云昇,哪里有心思管苏家什么模样。她当然知道后事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尤其是跟苏姈如两看相厌,能有个机会一劳永逸,真是喜从天降。

霍云婉说的也对,这事儿极好作成,不过就是顺水推舟。虽不能将整个苏家收入囊中,起码能趁机骗得三四分之一来。霍家是上位者,苏姈如又是自己赶着凑来贴热脸,说与虎谋皮,都是抬举苏家。

所以即使霍云婉这句是玩笑话,薛凌亦听得出来个中试探。当时只说苏姈如是把霍云婉得罪死了,如今再看,假如她当时与霍云婉达成一致,已经图谋了苏家,苏姈如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去救苏远蘅了。

不止是苏远蘅,失了利用价值,霍云婉只会借霍家之事让苏家彻底倒下。这事儿霍准只怕乐见其成,毕竟苏家一倒,沈家也要大伤元气。通商的活儿,若是交给户部主理,那可不是皇帝说了算。不然魏塱何苦将苏凔夸的跟朵花儿一样,巴巴抬个苏远蘅起来。

就算苏姈如求助于沈家,霍云婉只需丢出微末证据,就能让沈元州知道苏家两面三刀。那时候,就是把“余孽宋沧在此”的牌子挂江闳脖子上,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在这种局面下保苏家。逼着一个人去做他完全没可能做成的事情,他只会狗急跳墙罢了。

不管怎么走,苏家都完了。

没发生的事情,厉害讲的再透彻,不信的人只到一句危言耸听,信的人,却是毛骨悚然。如薛凌所想,苏姈如转瞬明白她不应的是什么。可能想的没那么透彻,但若是连与霍云婉的关联都想不到,那苏家早就完了。

除了怕,还有些气。她在霍云婉身上没有失过手,当初霍准还不是相国。这小姑娘就与苏姈如交好,一步一步看着她入主中宫,银子只管堆着她花。竟然是……竟然是到了这个地步。

苏姈如也不觉得自己蠢,且不说霍云婉跟霍准是父女血脉。就说二人利益纠葛也是扯不开的。霍家有个两样,那皇后的位置有那么稳当吗?为何……为何霍云婉舍了亲情地位荣耀全不要了,就非要跟自己生身父亲过不去?

是薛凌。

是薛凌许了霍云婉什么,或者薛凌让霍云婉有了别的路子可走,所以霍云婉用不上霍家了。就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薛凌,霍云婉也不敢想要拿了苏家去。

她这个迁怒来的毫无缘由,没有薛凌,还有赵凌,钱凌,孙凌……等等,霍云婉早些不想,只是她不想真的将苏家给了姓霍的,而其他又找不出个这么个合适的人罢了。结局从苏姈如第一封劝慰的信递出去就已经注定,只是那个人出现的早晚不同而已。

她该庆幸些,是薛凌先出现了。

起码薛凌就庆幸的很,她觉得可以用这事跟苏家三年过往划了休止,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后的话……苏姈如跟拓跋铣……这俩差距还是有些大,自己是要杀了拓跋铣的。一时还真是挑不出个何时的人来,大抵……是和石亓差不多。

见死不救笑两声走远些便是,落井下石还是为难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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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心碎了一个太平洋

暂停……好气……奏是气……气的不要不要的……------------

余甘

片刻寂寥没持续太久,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薛凌抬头先循着声音瞧去,是那碟桃花酥跌了一地,和当年鲁文安拉扯时跌出去的模样一般无二。

她目光在点点粉色上面停留片刻,又扭着僵硬的脖子去瞧苏姈如,眼里笑容清冷。苏姈如却也仍还是朵富贵芙蓉嫣然色,倒好像扔地上的碟子是她骄纵着使些小女儿性子,无丝毫气急败坏。

见薛凌盯着她瞧,也是吟吟不语,只一双剪水柔柔对着薛凌,似嗔似怨。左手慵懒的托住自己下颌,右手却是伸的远了些,拉了一盏糖莲子到面前,拈了一颗,悠悠然放进了嘴里。

薛凌咧了一下嘴角,起身后伏在地上去拾七零八落的点心。后头珠玉落盘之声,是苏姈如抓起一把糖莲子,又从高空漫不经意的倾泻下去,复又抓起来丢下,如此没个停歇,任由糖渍粘了一手。

薛凌拾的仔细,一丁点都不舍得放过,撩起一截衣襟装了,尽数揽在自己怀里。眼看着再没有了,还在那用手心扫沾了丁点碎屑的尘灰。苏姈如仍在来来回回捣腾那些糖莲子,语间尽是期待着问:“落儿可有玩过骰子?”

薛凌手上动作略顿,她想着苏姈如会问苏远蘅,问霍云婉,问谁都行,实在没想到苏姈如会问这个。但无论问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且苏姈如说话,从来便是如此,期待与不期待,都是一种假象。

直到地面干净的如同被狗舔过,她终于心满意足的起了身,搂着那包东西,道:“我的房间可有变动?”

苏姈如做了个伸长脖子的动作,瞄了好几眼薛凌手上,才假意埋怨道:“哪有捡地上东西的道理,失手摔了也就摔了,管他是个什么奇珍异宝,值得我家落儿弯腰。”

薛凌指尖移位,摸索了一下。想着,今后,这东西不能再吃了。

苏府大的很,恰逢近日天公开颜,料来是没什么夜雨。就算有,廊檐子下凑活凑活也过了,见苏姈如不答,薛凌就不打算再问,只说是自个儿去瞧瞧,有得歇,便歇,若是没有了,随地躺躺也就罢了。

她要走,苏姈如语气却瞬间多了些悲凉,喊了一声“薛凌”,继而偏了视线,略怆然道:“你要输的。”

你要输的。

她手里一把糖莲子落的恰到好处,蹦跳间残影遮住视线。等一切归于平静,薛凌早就走出门廊了。只有苏银走进来,躬身喊:“夫人”。神色庄重老成,截然不是薛凌面前的讨好油滑向。

苏姈如撑着头,没看苏银,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喃喃了一句:“她要输的。”

苏银等了片刻,仍不见苏姈如回神,便又喊了一声“夫人”,苏姈如终于回神,瞧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将桌子上撤下。继而借着落手的功夫,轻扣了两下桌檐,方挂上一贯的笑意,春风满面的出了厅。

薛凌几个转后,回了原来的房间,此处还是一切未改。她放下手上东西,本是要躺,脚却不自觉往书桌处走。桌上砚台狼毫皆洗的干干净净,一叠厚厚的宣纸在羊脂玉镇尺之下压的结实。

黑白相撞,就越显的纸上墨浓。

她缓缓抽了一张出来,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是“计伏成戴,谈宋茅庞。熊纪舒屈,项祝董梁”。与她近日遇上的那些狗毫不相干,却又颇为相近。

近到她想去捏一把那个装着孔明锁的荷包来按住躁动的心,才刚触及,又记起兵符的事,瞬间跟烫了手似的,缩回老长一截。

人,终于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霍云婉给苏家的信,是在第三日晚到的苏家,江府的人,果然是还没到回到京中。纵是两看相厌,听闻宫里来信,薛凌还是老老实实坐到了苏姈如一侧。

这数日,她不愿意出门,苏姈如也没来叫,饭食一应是下人送到面前。如此识趣的苏夫人,薛凌也是第一次见。许是觉得这人终于不拿自己当傻子玩了,她心头又平了几分。

然苏姈如开口却不是信上写了什么,反而扬着那张纸条仍旧是问:“落儿可有玩过骰子?”

薛凌冷着脸,兀自伸手去拿纸条。她只当苏姈如要闪躲,却不料轻易就拿到了手。虽小有疑惑,倒也没多管。展开来看,是霍云婉的笔迹不错。

只是……薛凌抬头看了一眼苏姈如,咬了一下嘴唇,才堪堪止住嗤笑。霍云婉的架子大了些,既无寒暄,也无借口,简明扼要,十万石。

但她并无多长功夫去嘲讽苏姈如,而是推敲起信上内容,未免与自己预料相差太远。十万石……够十万大军月余口粮。先不要说鲜卑有没有那么多人要养,就算拓跋铣已经备马要跟羯人真打起来,原子上一马平川,无物可挡,生死胜负快的很。拖一个月,怕不是他想等羯人的肥羊多下几窝崽出来。

而且,这与自己当初商议的东西相去甚远。整整差了数倍,狮子大开口,那傻狗也不是这么个开法。但世事就是说不准,她捏着纸张,一时间分不清这东西是拓跋铣想要,还是霍云婉想要。

然而不管是谁想要,梁国的粮仓倾尽,估计一时间都搜刮不出这么多余粮,又遑论苏家。而且这么多东西,要运过去。霍家的手再大,怕也难以遮的住。

就不知里头是哪个蠢货在玩花样,好在霍云婉应该会递信到薛宅处说的清楚些,薛凌心性稍定,便决定这个问题先搁一搁,稍后回去等着。当务之急,是苏姈如想怎么做。

虽苏远蘅在狱里,苏家骑虎难下,可信上内容一看就知道荒唐。薛凌自觉搁自个儿身上,再是强忍,也要气个青筋毕露出来,却瞧苏姈如此刻还捏着个帕子四平八稳的问人是否玩过骰子,真真是能耐。

便是她刚刚抢了信,又明晃晃的轻视,苏姈如也未改神色,捡了把椅子坐下,转了话头,道:“说的详细些呗”,似是忍俊不禁,她捂着嘴笑了一回,才满是戏谑道:

“这是哪家的,莫不是个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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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甘

薛凌抿了一下嘴唇未立马回答,借着桌上红烛摇曳生光,将纸条移上去,撩着火抖了两抖,方松了手,由着一点残片灰烬尽数洒在桌上。

其实也大可不必,区区数字,递道谁面前去,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就这么寥寥几笔,却是将一张纸都勾的起了毛刺般蜇手,烧了图干净。

她既知是里头是哪个蠢货在玩花样,苏姈如自也是门清。管这十万石是银是粮,就是把苏远蘅架出来当着她面活剐了,苏家也拿不出来。

明显就拿不出来的东西,若非是故意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来取人身家性命,那就是先来一大棒子,后头再大发慈悲的退而求其次。

人向来这样贱的很,你无端让她丢个胳膊,她多是不愿意。可若你一开始说是要颗脑袋,再说算了,拿个胳膊也行,她就三拜九叩觉得你恩重如山。

可这些花样,莫说苏家通透,就是不通透,此时此刻做来,不过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现今苏家决然死不得,所以第一桩就不成立,而第二桩,苏远蘅在狱里生死一线,苏家向霍家卖好的把柄又牢牢捏在霍云婉手里。但得她要,苏姈如哪敢不给,何必多生事端。

说是有意为难苏姈如,添点恶心,似乎也不太可能。换作薛凌可能还能见点成效,苏姈如能开口笑问“莫不是个痴的”,即便真恶心,也就那么回事了。

所以她还真不太明白,为何霍云婉会来这么一封信。霍云婉要的东西,是要送往霍家,霍家筹谋着暗度陈仓,实则是与胡人有些关联,而胡人……眼前就坐着一位刚从胡人那回来的。

若无宋沧这档子事,苏姈如就不会这么早走到江家去,也就无法知道霍云婉和薛凌有来往。她能想到,沈家和羯族开始相生相克,霍准那头必然也在谋划着重新和鲜卑来往。而且,霍准的奏章都已经砸到金銮殿上了。

苏家是想塞人到霍家那头去,但那是存的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心。虽然这个正经里头免不得讨好上供,可从头到尾她是决然没想过要将半付身家拱手给人。且就算霍府有些私事,能有多大动静呢?多不就是沈家那样么。

那段时间,霍云婉还阳奉阴违着,更加给了她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哪知这个动静一朝到了眼前,那不是一个“大”字能形容,这就说是天崩地陷,也不为过了。

好在,这捅破天的主角,在苏府,这也是她急着将薛凌逼过来的理由。管他外头风高浪急,她就不信,薛凌会将自己玩死。

当初江闳才提及霍云昇的事,苏姈如便飞快的反应过来,薛凌已经与霍云婉见过面了。不然,当初霍云婉不会让苏家想办法骗雪色出宫。纵她不知道这二人是如何搭上的线,也想不透霍云婉为何跟薛凌连手,但她瞬间反应过来,再想到薛凌去了鲜卑……

怕是……三方联手,要陷霍准满门于绝地。且这事儿成功的可能性,似乎还颇高。

霍准官场浸淫数十载,这三年权倾朝野。而薛凌离开苏家,才不过半年余,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怎么可能就真的要成了?

在薛凌未回时,苏姈如常记起陈王府一事。她都记不太起自己当时是为何应了薛凌要保着那一屋子毫无用处的蠢货,是当时还没苏凔还没高中?是沈家还没与苏远蘅称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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