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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1 / 1)

“陛下自有圣断。”

“朕就是不太信,天底下难道真有这种洪福齐天的人,什么美事儿都能让他赶上。”

“既然李阿牛的福全在陛下一念之间,那陛下才是真正洪福齐天的人。”

“哈哈哈”,魏塱挥手退了人,唤了太监续茶,进来的正是李阿牛吵着要见的王公公。借着给魏塱奉茶的功夫,轻声说了句“太后往长春宫去过了,宫人们也拦不住。仆想早些告与皇上拿个主意,但这大人们议事,也不敢惊扰了去。”

魏塱一愣,接过茶水,道:“无妨”,任何人求见皆不允,也不得前来通传是他亲下的令,自是不会也犯不着迁怒个太监。

何况王公公自登基开始便一路跟着他,也算半个贴心人。另外半个嘛,自是贴到太后那头去了。这太监原是在昭淑太后为淑妃时,就为黄姓办事。一朝魏塱登基,当是伺候的格外尽力。

听见皇帝神色声音如常,王公公暗松了一口气,绕过那封带血的书信,拾掇完桌上冷茶,三步并两步出了殿。

以前为淑妃办事,那是人给的银子足。后宫妇人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留意留意天子今儿吃的啥,喝的啥,明儿想吃啥,想喝啥。

他哪料到,一朝儿是六皇子魏塱登了基啊。这事儿就跟天老爷开眼让他脱胎换骨,重振雄风一样不现实。但他的雄风没震,魏塱是确确实实登基了,还把龙椅坐的倍儿稳。

以前皇帝身边说的上话的太监殉葬的殉葬,打发的打发,独独他一人早早抱了淑妃大腿,成为了宫人里头最大的角儿。既是太后的心头好,又是皇帝的眼前人儿,这才是个洪福齐天的。

只是初日子过的顺利,魏塱登基年弱,忌惮霍家,依赖黄家,和当时淑太妃有商有量,连带着王公公也好过。

渐渐的,母子之间,他就有了不愉快。上头两尊大佛不愉快,他这夹在中间的虾米哪能愉快起来,今天怕得罪了那个,明儿怕得罪了这个,外头看着还是个荣华富贵的,实则要了老命了。

就今天这事儿,万一皇帝问起太后去干了啥,可叫他怎么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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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好在皇帝没问,他三步并两步往外走。一出了御书房门儿,有小太监乖巧的凑上喊“师傅”,王公公学着魏塱的样子挥了下手,便见那小太监灵巧的退了去,瞅瞅四周无人,径直往太后的宫里跑。

房里魏塱蹙眉,太后往长春宫跑,倒也情理之中。黄家那舅舅没在朝堂上讨到半分便宜,总是要从别处想办法问问霍家出了什么事。

霍家的事,霍云婉肯定清楚,太后去问两句好回复自家兄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去就由得她去。

雪娘子的事也只是略过了一下心头,只魏塱拿起桌上洗净的箭簇多看了两眼。弓弩轻便杀伤力又强,且无需像其他的兵刃需要勤学苦练,所以多的是人备个两把防身。

民间肯定也有箭矢售卖,只远不如军用精良。他仍是笑笑,这东西,还真是谁都能从军营里头薅两把,但别家薅去也没那个胆子用。真正不当回事的,京中其实就那么几家人。

片刻后有底下人来报,但凡跟霍家有点纠葛的,已尽数在狱中。魏塱长出一口气,昨儿霍准一死,原就该直接拿了霍家。

但他暂时不想将消息走漏出去,又恐御林卫垂死生变,只能先下令围着霍家,为的就是给霍家走狗一个念想,没准皇帝并不打算打算拿霍家怎样,先喊了“造反”可就没回头路了。

另外再趁着这个空档布置一下宫里头防御,万一起了内乱,不至于坐以待毙。而霍云昇的人头一甩出来,再无拖延的机会,他又已经准备充分,圣旨自是下的雷厉风行。

虽御林卫基本是在霍云昇手里,魏塱却也不至于连个去传令的人都调不出来。底下的卒子本是听上头人指哪去哪,如今霍云昇已死,霍准又没露面,谁也不敢抗了圣旨去。饶是如此,仍有数人被以霍家同党为由一道下狱。

霍家心腹大患已久,魏塱总是有所担忧,听得一切顺利,才算稍微放心了些。起码目前一切顺利,罪当时是暂时定不得的,还得借着霍准没死的由头,昭霍云旸回京受审,要说霍云昇之死本也该再瞒一瞒,可惜没法儿。

街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假话也圆不过去。想到此处,魏塱不由得再感叹了一回,李阿牛当真洪福齐天,若是此人醒着,免不了要出来说道说道。霍家的罪还没定呢,谁给他的胆子将霍家公子的脑袋砍了。

那可是皇帝的手足兄弟,便真是犯了死罪,也要法外开恩的,如今的开恩,就是只能找个稻草身子给缝上去再下葬了。

李阿牛啊李阿牛,这人的事,得从头到尾好好理理。

明日早朝也还有一大堆瞎话要编,他刚提了笔,外头王公公跑进来,还隔着老远就在屏风后停下尖着嗓子喊:“皇上,陈王妃求见,您看……”

魏塱听得一愣,捏了笔杆道:“谁?上前说话?”

王公公上前无奈道:“是陈王的夫人陈王妃,跪在殿外说今儿一定要陛下给她主持个公道,不然就长跪不起。”

魏塱摇了摇头,笑的莫名其妙,捏着笔杆子道:“她要的什么公道?”

今儿谁来求见都不意外,原还作好了太后冲进来的准备,没曾想齐清猗先来添了乱。是这个名字吧,魏塱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这女人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闯到宫里头来,还跪上了,莫不是要给魏熠迁个坟头。

王公公道:“这,陈王妃说,她家三妹妹自嫁去江府,就不成回门。遣了人去瞧,江府说嫁过去就一病不起,已经不能起身了……还。”,他看了看魏塱脸色,道:“还不让陈王妃上门探望。王妃说这是陛下做主赐的姻缘,如今也请陛下……”

“请陛下退了去。”

“真是荒唐,江府做的什么人事儿,将人带进来。”

魏塱想想似乎江府大婚还不足一月,他赐了这桩婚不假,可他也没诚心赐啊,不就是为了赶紧让齐家那老东西趁早滚蛋么。齐家老东西一去,他哪还有功夫关注这事儿。何况江府吉日当天,他还和他的云婉帝后情深,给先帝老臣送礼一事,自也是皇后去办的妥当。

这会惦记起来,貌似是江二少爷对齐家的外室之女爱的死去活来,但江闳夫妻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烟花之女恨的咬牙且此。这看上去,就是人嫁过去之后,儿子没能玩过老子,红颜要成枯骨了。

齐清猗万年不变的凄凄样子跪在魏塱面前行了礼,哀哀道:“三妹妹与臣妇虽非一母所生,却也是父亲骨血。临行前殷殷叮嘱臣妇要护她太平,而今江国公欺我齐府无人,陛下,若三妹妹当真不配国公家宅,请陛下下旨允臣妇将她接回。”

“王公公,你亲自送陈王妃去江府上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凡江家有人敢拦,按抗旨处理。”

“哎”,王公公一躬身,对着齐清猗道:“夫人,您这边请”。

宫里头的轿辇直直往江府而去,京中又是另一番说辞。人是见到了,躺在堆金积玉的床榻上形销骨枯分外刺眼,陈王妃瞬间飞扑上去哭的肝肠寸断。

王公公是宫里头人,来了江府,免不了江闳要以身作陪。女眷内室他入不得,便在门外等候。江夫人跟着上前劝慰齐清猗道:“早早与王妃说了,这病来无法子,王妃保重身体……”

王公公瞅了两眼退到门外,江闳赔了礼道:“有劳公公回去,还要帮江府美言几句”。说着袖间递过一张银票。

“生老病死事,何来美言,陛下慧眼,岂能蒙蔽啊”。他收的不露痕迹,却随口说了句棱模两可的话。又道“事儿成了先回去向皇上复命”,招呼着就出了江府。

“人怕是不行了”,王公公语气多少有几分怜惜,且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然魏塱皱眉,只骂了一嘴“江闳这老东西是晕了头了”便算揭过此事。

他看着是闲了些,实则还一堆东西等着收尾。然魏熠死了才几个月,陈王妃跪到宫里头来,实在也没办法。

这破事儿办的,江府如今像个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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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皇宫的车马在大街上百无禁忌,去得快回的也快,王公公跑这一趟并没耽搁太多时间。只这个把时辰的功夫,将江府不着痕迹的从魏塱脑子里抹了去。

虽说成婚没多久,新娘子就要死了这事儿必定是有缘由,可江府上赶着不要脸,怎么也跟霍家扯不到一起去。他本对江府疑心不重,被这一打岔,只留意到江闳在忙着家宅里头的龌龊事,更难把江府往朝堂上想。

埋头之间又交代了一句道:“遣个人去瞧瞧,朕亲赐的婚,江闳是什么意思”?人死早了,万一陈王妃又见天的跪过来,也是难看。这苍蝇都给江闳塞嘴里了,恶心他也得再忍个一年半载才能吐。

王公公又溜着脚往外跑,刚才那会的闲工夫,底下人将李阿牛的全部往事尽数呈了上来,合着近两日来消息全部汇于一处,魏塱还是花心思理了一理。

这个人,他不喜欢,也称不上厌恶。但霍家事一了,京中的权总要找个人接。魏塱当然没想过要给,李阿牛的脑袋怕也顶不起这么大的帽子。

若此人没有问题,找个说出去极好听实则手无一兵的就官位就极合适了。这事儿本是容易,李阿牛出身低微,功夫又不怎样,且许了他下半辈子富贵,也当得起一句论功行赏。

怕就怕在,有人想抢霍家的东西。

这个皇帝,当的着实不甚至尊,霍家在时,得有七八成之数的事自己说了不算。现在霍家算是没了,预计也还得剩个一半。五五之数,就是拿不准。

既然拿不准,他就得备着一个人,可以力排众议去接京中的权,哪怕只是表面去接。如此来看,倒是李阿牛最合适。天时地利,且他人蠢。

当真要暂时放一个不能完全信任的人的上去,那自然是越蠢越好。

看完桌上一堆纸张,李阿牛是昨日卯时初许闯宫,说他杀了霍准,关于事情经过,唯一的疑点就是霍准出门,竟然没多带几个护卫,能让李阿牛得手。但霍准是去见胡人,人多口杂,只有俩贴身的也说的过去。下人去验了霍准尸体,死亡时间和伤痕亦是没什么异样。

约辰时过半,李阿牛一行人出城往寿陵追拿霍云昇,直至今日巳时带着霍云昇的人头出现在北城门,这中间的经历尤为重要。魏塱与霍云昇情非泛泛,李阿牛的身手这两月间也是有所耳闻,并不觉得他是霍云昇的对手。

但是,天下间所有的巧合都逃不过一个但时。

昨日下午靠晚间,去追拿霍云昇的人有书信递回来,信上所言是他们在寿陵前头追上了霍云昇。霍家少爷表面上只有寥寥下人,与三胡人共乘两辆马车作商人样出行,实则暗处有数量不明的暗卫在跟随。

双方一经交手,霍家的暗卫即杀到,霍云昇先行逃走,但是身上带了伤,与之随行的只有一个护卫。李阿牛率先追了上去,后又正土追了上去。正土是这一批人里头最好的杀手,他能将霍云昇的人头带回来倒是不足为奇。

为什么是李阿牛先追了上去?魏塱也为这个问题皱了下眉头。他不在当场,一时难以想到那群杀手所思,是李阿牛功夫太差,别人不屑为难他。但这个问题你非得求出个答案,实际就是已经默认了李阿牛是在做戏。

魏塱聪慧,转瞬即从这念头里逃出去,他的正土追的,李阿牛也确实追得,所以就是这两人近乎同时去追霍云昇,剩下的人拖住了已经出现的霍家暗卫。

而下一封信,内容恰是关于正土。此人遇上的是薛凌,没工夫细写,只发了信号给旁人,代表他已经追上了霍云昇。旁人上报时,自是没有遗漏这个信息。

正土与李阿牛是一后一前去追的人,没想到居然是正土先追上了。魏塱稍有疑惑,又瞬间开悟。李阿牛驭马不行,必然是会被反超。

他在此刻也想到了那一层,为何李阿牛能率先从霍家暗卫手里逃出去,此人一无是处,别人估计懒得管他,一得空,就被遣去先追人。而正土武艺高强,很快杀出重围,且驭马娴熟,所以最后先追到了霍云昇。

但是正土死了,身上伤口凌厉,必然是被霍云昇身边的护卫所杀。

事情又变的合理了起来,正土与霍云昇的护卫两败俱伤,霍云昇又重伤在身,李阿牛赶上去,捡了个现成。

至于为何后面的人遍搜他不得,他又是如何带着霍云昇的人头回了京,这问题只能等人醒了之后再详问。

若是有半点不对,魏塱当不想冒险,反正李阿牛现在死了也找不出半点不对。但从前到后,哪处都能圆过去,他看看桌上放着的箭簇,还是决定李阿牛的生死由老天说了算去。

齐清猗自王公公离开就早早换了脸色,江夫人拉着她手连声劝慰道:“就恐夫人要伤情,这才不敢据实告知,夫人保重自身,是三姑娘她福薄。”

床上怜音一直双目紧闭,瘦的只剩一付骨架子,齐清猗道:“福薄怎么嫁的进江府”?她起身理了理妆容,道:“去厅里说吧,屋里药味晦气。”

江夫人一愣,也赶紧起了身,谦让着齐清猗先行。齐清猗一改往日温驯姿态,怒目跨了门槛,随小厮坐到江府厅里,端着茶碗冷了脸再不与江夫人言语,等好一会江玉枫才回转来。

他与江闳一道去送了王公公,瘸子走路总是辛苦些。进门见齐清猗先恭敬道:“有劳夫人跑一趟。”

齐清猗“哼”了一声,偏了偏脸,先道:“你我二人说些闲话,不相干的且先退了吧”。江夫人又是一愣,求助般看向自己儿子,见江玉枫点头,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她还没走远,齐清猗便有些迫不及待道:“江府作得什么勾当,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以后这种事,江少爷胆敢再登陈王府的大门,我就鱼死网破。反正我现在孑然一身,不惧你江府满门荣华。”

江玉枫又躬身赔了不是,道:“夫人见谅,无奈之举”。虽料到魏塱不太可能疑心江家,但江闳谨慎,于昨夜去陈王府请齐清猗演了这么一出。除了把江府扯的远点,还为着一点别的计较。

齐清猗自是不乐意趟这趟浑水,可江玉枫晓之以情,说人一死,就能将江府与齐家的关系彻底割了,她总还是在意薛凌的身份是个大麻烦,便跑了这一趟。

此刻话说开,江玉枫还是那几句陈词滥调,人一死,大家都好过,没死之前,您陈王妃就多担待。可能她担待的确实不耐烦,齐清猗问的毫不遮掩。

“那究竟哪天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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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江玉枫心中也愣了下,只他不比江夫人流于表象。齐清猗确然过于反常了些,便是魏熠刚死,也不见她如此气势凌人。

而今陈王府的日子应该是顺当了些,妇人脸上反多风霜,江玉枫本不想节外生枝,但心有余念,也想将话题岔开,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夫人府上安否?”

“人死了,我就安”。齐清猗直盯着江玉枫毫不避忌,道:“只是真正该死的人去了哪?既然请了我来,不如一道儿见见。”

怜音与薛凌并不十分相像,不过是京中压根没多少人见过几回所谓齐三小姐真颜,江府较为随意的挑拣了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去凑数罢了,齐清猗自是一眼认出非薛凌。便是认不出来其实也没差,她压根不信薛凌能半死不活的躺床上。

听闻齐清猗句句带刺,江玉枫歇了心思,道:“我送夫人回去吧。”

“薛凌去哪了”。齐清猗终摆出几分大家养出的架子来,她脾性虽好,却也并不是由人随意欺了的。这几年的唯诺,不过生死时时悬在头上。她唯恐有个纰漏,陈王府和齐府上下都保不住。而今陈王府和齐府都没了,她还怕什么?

所以,她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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