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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节(1 / 1)

读下来,像是写信的忙里偷闲,着急忙慌,连个措辞功夫都没有,全是天上飞过一只鸟,好看,车窗外飘过了一朵花好看,这种毫无营养的废话连篇。

最后似乎还有一句话没写完,墨拖的老长。是“三姐姐,你也好……”,好什么,就没了。

江玉枫仍在捡棋,余光却是丝毫不漏瞧着薛凌脸上笑意退去,唤回那种纨绔般的嫌弃不屑,龇牙嗤了一句:“什么狗屁东西”。话虽如此,却是极小心的将信折了放回袖里。

你看,连句反话都能让人看透的轻而易举。

薛凌拍着袖口没抬头,随意问:“她们走到哪了。”

江玉枫道:“一路且走且玩,昨儿个来信,说是在涢城住下……”

薛凌倒吸一口气,惊讶状瞧与江玉枫,好似在涢城住下的是他一样,嫌弃道:“涢……”,吐了半个字又觉没意思,反正也没指望过齐清霏能去哪,随她去吧,平安就行。

江玉枫瞧着薛凌反应滑稽,待她住口,接着道:那儿是南下北上的水路最广的一段,人多热闹,城里也繁华,五小姐玩着不肯走,就住了两三日。apot

薛凌起身抖了抖衣襟道:“罢了罢了,由得她去”,说着又向江玉枫略偏头以示作了个礼道:“蒙你差人照应。无事我就先行回去了。”

江玉枫笑笑,悬在空中的手略往下压了压让薛凌坐回去,道:“别急,还有另一装事要你走一遭才好。”

薛凌一屁股压回椅子,略显不耐道:“怎不早些一气说完了。何事?”

“李常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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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鬓上石榴花像是迎来一阵夏风,跟着抖得乱颤。自霍准死后,薛凌一路往宁城又回京,直至现在还未与李阿牛打过交道。连带其官职身份近况都只旁听途说了个大概,一时没能将江玉枫的恭敬称呼与粗鄙的“李阿牛”三字联系在一起。

皱眉稍许,方回神他说的是谁,不由又笑开了些道:“回便回了,他去的到久,我是不知当朝官员能无缘无故返乡休沐这么长时间。”

江玉枫将棋盘撤了,未答薛凌话里尖酸,反正也没几时能从这人嘴里听出个好话……另慢悠悠道:“原这时应该已经到了,只昨晚京中不太平,我着人去绊了一绊,估摸三更许方能入城,就不知出了这些许时,守城的会不会让他进。若……”

话没说完,薛凌嫌烦,道:“你凭白无事绊着他作甚。”

江玉枫无奈停住话舌,白眼看过薛凌也不解释,只续着自己原话道:“若是他进城不得,你就辛苦往外走一遭,务必要先见得其人,交代一二,方能放其往陛下跟前。”

言罢收了目光,自语一般道:“不过也未必就进不来,虽说出了凶案,到底李常侍得天子青眼。有官册宝印在身,没准守门的与他还是个熟客,非常人能及。”

他“呵”笑了声,将棋篓置于棋盘上,弓匕无声窜出来双手接过拿走。江玉枫复笑看薛凌道:“终就是劳累你勿睡太熟,等人一到五里之内,我便让弓匕去请你。”

薛凌不顾形象,喘了口粗气,算是想明其中关窍。应承道:“知道了”。她多少有些不情愿,接着埋怨了句:“有这事早间不说,白日也多补个眠去。昨夜就不得好睡,合着不是你熬。”

江玉枫告罪:“臣子何去何归,算不得国家大事,一封奏请折子,也没拿到朝堂上来说起”。他揶揄薛凌道:“江府又比不得你,后宫开了多千娇百媚解语花,哪里就能知无不尽呢,我也是午间才得了信儿,快马差人去拦住了。”

薛凌“噗嗤”笑出声来,快语道:“得了得了,你们想的周到,我回去候着便是,今儿就这么着吧。”

江玉枫点头算答礼,跟着整了整衣襟,一道起身随着出了书房门。天时已晚,薛凌说的对,与李阿牛会面之事不比昨晚,犯不着他也眼巴巴熬着,这便往寝居处去歇了,补个好眠。

二人尚有两段廊檐同行,客气聊了两句天时世道好,清风明月佳。眼看要分道扬镳,江玉枫忽唤了个口吻,似比哪一刻都随意,轻道:“说来看你今晚全无喜悦,怎么是早早料定他会进宫么。”

薛凌未觉里头怪异,事是合手办的,成了多问两句也不足为奇,脚步未停,信口道:“是啊,他肯定会进宫。”

“这是何故?”

薛凌没答,江玉枫赶着补充道:“谋事在人,哪有肯定之说。”

薛凌这才顿了脚步,脸上表情冻住,好一会才回头看江玉枫,寥落“哼”了一声,又回转身子继续往前,边走边道:“我就是肯定啊,我肯定他会去。”

江玉枫跟在侧后方,看不清薛凌表情,却能轻易听出,她说的内容仿佛有大千世界尽在掌握的张狂与自傲,语调里却是寥落感伤。

像是……心怀慈悲的菩萨,眼睁睁瞧着世人前赴后继,去奔赴一个关于灭世之灾的古老预言。

他顾不上揣测薛凌为何会有这种心境,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急急追问:“你如何就肯定他会去?”

薛凌转回身来,一边后退着走,一边看与江玉枫,笑的灿烂道:“因为我会去啊。”

她笑的一口银牙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眼眸中晶莹闪闪如星辰,手也挥舞开来,揽着夜里雨露虫鸣,跟个兔子一般,周身透着活泼。

她说:“你不知道,那年,我被薛弋寒诓骗走水路南下,霍家的蠢狗还没追上来,我就猜透了你们骗我。”

她手移过来,一跟青葱指头似真似假的指责江玉枫,剑眉轻挑,娇憨语气像是醉话:“你与薛弋寒连手做局骗我。”

江玉枫欲言又止,撇开些眼眸,余光见薛凌终于转回了身,正常往前走,方直了身子低声道:“当年无奈,两害相权,你有百般武艺,玉璃生来羸弱,总不能……”

“总不能走他留我”,声音还是轻快明媚:“我这不就想开了,所以不计较了?”

江玉枫无声叹了气再没说话,即便薛凌刚才所言听起来来与黄旭尧为何进宫毫无关系,然他已决定不再追问。

有些事,成了便行,他倒不是多在乎黄旭尧如何,忍不住问起无非还是希望多了解点薛凌,免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这会瞧来,现下不是问话的好时机,来日方长,赶紧收了才是。

这般沉默走了两三步,前头薛凌接着道:apot其实当年我也想的开。大抵也就是跺几个脚的功夫,便认了这事。

你们说的都对,他是个病秧子,丢出去,不就得死啦。我却是根茅草根,踩两脚,还能长出一片。这不丢我丢谁,当我生下来就倒了血霉。apot

这话合着她咋呼模样,听着也是个乐,江玉枫忍俊不禁,虽没笑出声,却是嘴角蔓延出老大个弯。

能想开,是好事啊,对薛凌好,对江府,也好。唯一不好的,那不就是命不好么。

前头廊角处岔路,江玉枫思忱着要道别,还没抬头,忽闻薛凌又道:“可惜……”

她所有的明媚霎时散得赶紧,通身都往外冒寒意。人停步直直站在前头,江玉枫跟着停步,却没法像平时处事一样故作不觉的温声问一句“可惜什么”。他静静等着,若薛凌往下说,就听些,不往下说,也罢了。

apot可惜,薛弋寒将我的路线给了霍家,霍家的蠢狗追上了我。

我接连几日都在逃命,那时我也想的开,只是每次绝望之时暗自埋怨两句为什么不是薛璃。apot

应该无人在意,但她这会还忍不住解释道:“但我总能不埋怨的,我总能跟自己说,如果是薛璃,他就肯定死了,好歹我还活着。”

江玉枫沉默以对,那一路确实艰难,当年霍家像是能预测薛凌往何处,他也不知为何,如今知道了也只是唏嘘。

与薛凌相见如此久,未听她说起,现听了,也不知如何安慰,总不能空喊两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他踌蹴想劝薛凌早些去歇着,不料薛凌猛地转头过来,天地星辰尽灭。她以以往漆黑看着江玉枫道:“可是最后,我有个伯伯死了。那几天,我有无数个瞬间在想,我在京中就好了。”

apot我若在京中……

对错不论,人伦枉顾。我情愿天打雷劈,只求与尔等同归于尽,ap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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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江玉枫听得心惊艰难维持脸上笑意,温和道:“人难免起恶念,遑论你当时处境艰难。幸而否极泰来,今朝顺遂。”

薛凌盯着他,“噗嗤”一声,再转回去,冲着后头摆手道:“是啦是啦,今朝顺遂,无需再提。”

她身影逐渐隐没这浅浅夜色里,与江玉枫走的越来越远,他便没能听见薛凌自顾咕哝了一声:“可惜我当时不在啊。”

江玉枫拔脚欲往左走,忽而猛皱了下眉头,立即转身往薛凌方向而去。然到了已是来不及,薛璃已经从暗处窜出,将薛凌推的一个趔侧。

原是江府刻意安排了人在这等着,昨夜黄宅之事,薛璃颇有芥蒂,总得处理了才是。江府惯不愿做恶人,自是不能承认黄宅事是江府主谋。何况这本就是人姐弟之间的恩怨,理所当然该推到薛凌跟前更好些。

要依着薛璃的心,昨晚就该不能与薛凌善了,不过是为着大局,江府将人强行拘了去。又恐白日放出来,二人争执个没完,后果不堪,便硬是拖到了现在。

薛璃如何不论,但薛凌不时就得赶着要出门,总得就是没几个时辰消磨。要务当前,想来她也没工夫与薛璃置气。

而找人算账,与行军打仗无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就没了。只管今晚先让薛璃与薛凌碰面说嘴两句,下回他未必还能再愤懑满腹。

江家想的倒是周全,不料江玉枫与薛凌分别之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让他忽觉此刻不是个好时机。惦记着过来拦一拦,孰料追过来薛凌二人已经碰头。

如此便无可奈何,若此时他再冒出来劝,岂不坐实了薛璃出现在此处是江府一手安排,反而多生事端。

江玉枫看着薛凌抖了衣袖,知她多半是将袖里兵刃滑回去,看其侧脸也无太大怒气,又蹑脚退了回去。反正结局相差不大,依着李阿牛的教程,约莫一刻钟后薛凌便要出城,她自己应当有数,不会过多纠缠。

薛凌堪堪站稳,冷脸瞧过去。弓匕站在几步远外,一副吃奶的力气拉着薛璃,口齿不清又是给薛凌赔罪,又是劝薛璃不要再闹。

在江府里头走着,没那么谨慎,突然冒出个人推了自己一把,还真就是毫无防备。看了几眼,白眼道:“你拦他作什么,放过来就是了。有事快说,我还赶着去别处呢。”

言罢又冲着薛璃扬了扬手道:“你也是,以后摇唇鼓舌耍耍嘴皮子就罢了,动手动脚之前多掂量掂量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

她目光又在弓匕脸上扫了个来回,只觉江府中人演技越来越差。都这个时间了,京里贵人男不入他院,女不往别屋。纵是兄弟无间,好歹江玉枫已有家室女眷。

虽不是薛璃来不得,至少该正紧传了,让江玉枫去迎。突而就在走廊处跳出来,还装得一副府上家丁拦不住的样子,欺负她长在平城不懂礼就罢了,总不该欺负她眼也瞎了,瞧不出单弓匕一人就能打十个薛璃。

弓匕笑的讪讪,想想自己躲在后头,应是薛姑娘瞧不出心头尴尬。他也知道这事办的假。但上头交代了,真假无关紧要,便只能咬着牙办。

听得薛凌如此说,弓匕当然不敢真放手,搜肠刮肚要再劝两句,薛璃怒喝道:“你要去哪,去谁家宅,烧谁家院,屠谁家父老,杀谁家妻儿。你……”

弓匕紧紧将手捂了上去,这祖宗吵嘴便罢,说的如此难听。

薛凌还要再说,却挣扎不得,转瞬面红耳赤。他生于一室之间,又养在江府名门如许,惯来雅致随和,偶有性急也自成风流落拓。难得像今晚嘶吼间捶足顿胸。像是若非弓匕拉着,就要扑上来将薛凌拉去削首问罪一般。

然确如江家所想,即使知道薛璃拦在这是江家故意安排,薛凌实则并不觉有多大干系。人嘛,第一回 见了,总是呼天抢地的。

她还以为昨儿个就得听薛璃咋呼一阵,难为江府现在才将人放出来。闻说黄旭尧之事落定,此刻再对上薛璃聒噪,至少不会因前事未卜,身旁人还添乱而烦闷。从这个角度说,也算江府周到。

如此这会子见也见了,推也推了,骂也骂了,想来气也出了。刚好她如今也不想计较他人如何了,懒得回答薛璃,往左边手转了个面抬脚便走,任由身后弓匕与薛璃接着不可开交。想着自己走远,弓匕就会就强行将人带回去。

不料没走出几步,听得后头一声低沉呼气声,像是人蓦然吃痛发出来的。薛凌一时疑惑,想着这两人怎么也不可能真打起来啊。脑子慢了半拍的功夫再转身,再回头看,弓匕双手捂于脖颈,指缝间有鲜血渗出。

薛璃站在弓匕两步开外,双手合拳,里头隐约捏了个什么玩意,脸上惊恐不已。他拳头本是对着弓匕,看薛凌转身,又移动薛凌身上,悲怆喊:“你不许走。”

喊完大抵觉得此举不妥,收了手抱在胸口,看过弓匕又看薛凌,不停的摸索着手里东西,连喘数声后还是对着薛凌,语气坚定了些,喝道:“你不能走,我……”

薛凌一个跃身近到跟前,薛璃吓的瞬间倒退数步,人还没站稳,双手又伸了出来,死死对着薛凌的方向,这才瞧请她面对着弓匕,应是在查看伤势,并非意欲对自己动武。

薛璃喘气声不休,弓匕不等薛凌发问,轻道:“不碍事”。说也他倒霉,忘了薛璃自来爱鼓捣这些东西,又是在主家院里,兢兢业业演着戏,没个设防备。好在这主儿不是个狠辣的,寻常小东西伤不了筋骨,应是情急失手,才扎到了脖颈处。

看他流血不算严重,薛凌稍放了些心,偏头冲着身后薛璃道:“有毒吗”?她记起那对兔子,里头银针似乎有淬了麻药之类的东西。到底是人血脉所在,早些处理了免生大祸。

“有”。薛璃周身湿透,眼前也是一片雾气,他是有心摆脱弓匕,你推我搡之间失了准头,听得薛凌发问,也不隐瞒,赶紧答了。

“你且去处理吧,这儿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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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弓匕捂着脖颈为难在两人间看了几眼,暗自叫苦不迭懒得再管这破事,转身退了场。

薛凌看着人消失的无影无终,方转身静静看着薛璃。估摸着手上相似的小东西玩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伤人,加之他本身对着薛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整张脸汗如雨下,再不复往日清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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