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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节(1 / 1)

沈元州指了指那碟子,笑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苏凔顺着目光看过去,尴尬笑了笑。沈元州以为他是愧于非礼勿言,调笑道:apot我瞧那小姑娘冰雪剔透,可爱的紧。然李大人么,郎情缺缺。

也是,以他今日身份地位,金枝玉叶也娶得。一个小医女,难登大雅之堂。apot

他一直称呼苏凔为啊凔,却称李敬思李大人。亲疏之别,可见一斑。二人本是羯族事宜结下来的交情,当时魏塱图谋霍家,大力撮合这俩文武交好。

恰苏凔初入朝堂,黄霍两家刁难重重,难为沈家替他说法,也是感激在心。往事不论,他为人方正,用心清明。沈元州虽施手腕,亦有一腔忠义在胸,彼此算得意趣相投。

不然,今日沈元州也不会直抒胸臆。此刻背后再说两句是非,无置喙之嫌,倒愈显得他与苏凔亲近。

苏凔失笑,他自是知道薛凌与李敬思如何干系。这二人之间……肯定没男女之情。今日薛凌之举,应是做戏居多。

他勉强道:“沈兄且做个百战天王,就莫做这人间月老的活儿了吧。”

文人囹圄于规矩,羞于提及情爱。沈元州还待调笑:“我怎做不得这人间月老,家中幼妹尚还待字闺中呐。”

这也就是句虚话了,他知苏凔心有所属,只一直问不出所属是谁。但如今这个局面,苏凔如何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家断不能将妹子嫁给苏凔,提也提不得。

然苏凔再不似往日无奈瞧他,而是垂头轻叹了句:“士之耽兮。”

士之耽兮,犹可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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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骨

苏凔张嘴,想问个究竟。前安城节度胡郢无故死于大狱,有七八人证说他临死前曾大喊:“沈元州害我。”

终只是急促叹了声,此案已盖棺定论,胡郢和胡人勾结,暗中送走了羯族小王爷。东窗事发,自知绝无生机,便以死攀扯沈元州。

此刻再问,又能问出什么呢?

沈元州当是他忧心未散,收了戏谑,劝道:apot也勿太过挂怀,我看战事短时内未必会起。

今平安二城皆有两万余人马在,兵足粮厚。只要我能将人死死挡在城外,不以战事为由征丁要钱。陛下并非昏聩之人,区区数句谗言,不足为惧。apot

苏凔勉强笑道:“但得如此。”

沈元州豪气又生:“待京中局势稳定,必有来日。黄沙打马,斩尽胡儿不肯归。”

苏凔伸手示意先请,沈元州大踏步向前,踏入漫天风雪。

薛凌一路捂着眼睛,作疼痛模样只顾倒吸凉气。周遭再无旁人,李敬思觉得有所怪异,却不好开口问。二人尴尬行至正门口,薛凌方委屈道:“李大哥,我先回去啦。”

李敬思这才略诚心问:“不打紧吧。”他看薛凌捂了这般久,人眼脆弱,真伤了也说不准。

薛凌一扭头,哼哼唧唧上了马车。门帘才落下,帕子瞬间就被掷到了地上。眼框里一点猩红渗人,像是要溢出来。

沈元州竟心细如斯,果真是个奸贼。她咬牙片刻,又嗤之以鼻。心细也无可奈何,沈元州胆敢离开,她就敢让拓跋铣即刻发兵。

战事一起,由不得沈元州不回去。他跑这么一遭,到头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的快,去的快,没准让魏塱更生戒心。

死局之所以是死局,正是它根本无法解。

只是拖不得了,黄靖愢必须在年十五之前让这蠢狗离京。她喊了一句赶车的老头快些,然城中本就禁快马。何况空中鹅毛翩飞,地面残雪湿滑,哪里能催鞭。

一路上越想越急,到了壑园,薛凌几乎是脚不沾地往自己住处赶,打算换身衣裳往江府走一趟。

恰九九八十一个时辰已满,院里僧人正在收尾,含焉站着寒风中,衣袖摇摇欲坠。见薛凌回来,拭去眼角泪水,戚戚走了几步要过来。

薛凌瞬时记起申屠易也是死于沈元州之手,这等狼心狗肺之徒居然敢坐在那枉谈千秋。当下心头邪火更甚,偏了个身子,垂头绕开含焉,直直进到房里。

幸而永乐公主已走,外头闹腾声大,她进了屋,薛瞑才听见动静迎出来,似有急事要说。走到近处却先愣道:“你眼睛怎么了。”

“何事?”

她甚是冷漠,薛瞑回神自己失了分寸,忙垂头道:“白先生交代,沈元州沈大人昨日到了京中,你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你。”

薛凌听了不屑嗤过一声,等这些蠢货的消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不过这么一打岔,她稍静了些,没再急着往江府去。

走了几步坐到桌前,问:“江府有口信来吗?”

“这倒不曾,但送了些花钱来,说是给小姐赏玩。”

“拿来看看。”

薛瞑呈过来,是一方木质盒子,里头也不是花钱,而是旧朝废币。名为龟宝四品,乃是王莽篡汉后所作。朝代覆灭,钱币也成了一粒废石。或融于炉火再铸,或像这般,给后人收起来当个玩意。

薛凌看得一眼,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她不识得这东西,然江玉枫大抵早有预料,特在每枚花钱旁添了注脚。其中一枚,正是元龟钱。

元龟元龟,应该就是沈元州归来了。

这便彻底打消了摸黑去江府的心思,江玉枫既知沈元州归京,只怕已经递了消息,让拓跋铣攻城,根本不用她去催。

这一路急切退去,人突而失了力气一般。呆呆倚在椅子上许久,她又赫然坐直,修书一封,让薛瞑亲自带去,一定要亲自交到江玉枫手里

语气之郑重,她从未这样交代过事情。而信上不过两字而已:“问安。”

攻安城,勿攻平城。于理,安城一线是沈元州的地方,攻那,才能让他更魏塱更加离心。

于情,平城她还要呢,谁知道打起来又烧着哪了。

其实想想,用不着多此一举,无论是拓跋铣,还是江玉枫,估计都能想到攻安城的好处。尤其是拓跋铣,他刚刚把羯族收入囊中,让人去当先头兵,再合适不过了。

一旦开战,还能将鲜卑人马大肆往羯族的地头上调动,简直一石数鸟。这场仗,早晚而已。

沈元州说的近日不会开战,实际自己也清楚,不过是下下策的一场豪赌。就赌……他能回京揪出一只黑手,赌胡人冬日马瘦毛长,就算起兵,也不可能越过平安二城。

就像当初的薛弋寒,只是,他手中筹码更少,输的更惨。

然薛凌只顾得写两个字递过去,就当是,对那一盒龟钱回话。

这一夜飞雪骤停,虽天势不太明朗,好歹薛凌醒来时,外头没再飘白。化雪犹比下雪冷,她却丝毫未见往日哆嗦。睁眼看外头亮了,翻身坐起,顺手将恩怨滑进了袖里。

这两日含焉艰辛,睡了个囫囵觉,倒比薛凌醒得晚,正好免了叨扰。勉强咽下两口热粥,她先往书房里去,另着人通知逸白快来。

未料得,逸白来了之后,薛凌尚没开口,他先道是陈王妃府上幼时嫲嫲生了重疾,闻说壑园有灵药,特来求些。

具体是如何与逸白说哦的不知,反正齐清猗肯定是说了人话,这才让逸白把话传到了薛凌耳朵里。

她本就躁的很,听到此人更烦,怒极伸手将面前书本大力往地上一推,那六度集经哗啦啦翻腾好久才合上。

逸白混若未看见,不劝也不惧。薛凌道:“人走了吗?”

“已经拿了药回了,说是留了话,让园里得空遣个大夫去瞧瞧。”

薛凌稍喘了口气,这就是不急着过去。量来也是齐清霏之事,她最近几日实在没空去哄个蠢货。

顿了片刻,薛凌道:“我一直未曾问你,霍家姑娘,可有私甲?”

她问的清楚,逸白还待委婉,轻声道:“田地里,倒有庄农佃户四五千人。”

“可调否。”

“可。”

她简明扼要:“够了。”

“何时?”

薛凌笑:“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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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卿骨

逸白揣测看与她,薛凌道:“不急,我拟个名单给你,你且筹备着先。另外还有一一桩事,那个太子,究竟是谁的太子?”

“太子,当然是天下人的太子。”

薛凌冷道:“是宫里那个老不死的,还是霍云婉的。”

逸白多了些正经,再不隐晦,直言道:“现今还是昭淑太后的。”

“极好,那十五晚,黄家会动手吗?”

他吓了一跳,忙道:“以小人手上消息,昭淑太后并没有在十五当天动手的打算。到底……”

薛凌打断道:“那就催一催。”

逸白顿口,薛凌重复道:“催一催她。另外,初八祭天的事儿会在何处办?”

“原该在太庙,但近日天向不吉,经与朝臣议论,已改为天坛,以昭虔诚。”

“那也无碍。”薛凌收了东西,道:“不管在哪跪,总是要请和尚的。你去隐佛寺走一遭,不管做什么手脚。就让当日香不能燃,纸不能焚,五谷生霉,猪牛长蛆。”

她笑笑,看逸白,问:“祭天是用这些东西吧?”

“是。”

“还该添加点什么,不用我教你罢。”

逸白跟着笑:“姑娘放心。”

“极好”,薛凌抱起已经找好的一册本子,起身要回房。逸白跟在后头道:“小姐眼里似是有伤,可要用些药汁缓缓。”

“不必。你备匹快马在西城门外等我,我往江府一趟后即刻离京,初八回来。”

她手上抱着的,是准备给江玉枫的东西。逸白还想问点啥,薛凌走的飞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催她一般。

逸白按下疑惑,赶忙出去交代了车夫。马车里往江府去时,行至街上,突闻帘外咒骂厮打,薛凌撩了帘子一看,正是永盛赌坊外头不远。许是那人输钱赖账,或是出千被抓。

她瞧过一眼,又丢了帘子。蝼蚁实在可怜,被人玩弄于鼓掌而不自知。她终于知道自己那股子隐隐兴奋从何来。

要开了,胜负如何,十五就见分晓。摇了那么久的骰子,最让人澎湃的时候,就是骰盅将开未开。

江玉枫果然是已经传了信给拓跋铣,且昨日早间信就已经传出去了。原沈元州归京,江府担忧他是为着引蛇出洞,怕贸贸然传信会出乱子。

然事急从权,无论如何要在十五之前将人弄走这事,也用不着薛凌来说。与其久拖不利,不如趁着沈元州刚到,先打他个措手不及。

几个胡人暗探还在京中,自有其法飞鹰走信,且走的是宁城一线。薛凌坐到江府时,胡人已经传了平安来,表示一切顺利。

推算一下时间,一日一夜的功夫,鹰应该已经到了拓跋铣手里。然这几日雪下的实在大,京中虽停雪,别处未可知。

扁毛东西,怕的就是雨雪,所以究竟有没有传到,实在不好说。薛凌来的急,江玉枫也面有凝色。

然这事无奈,说得两句,且先搁下。薛凌将自己拿着的册子递给江玉枫道:apot霍云婉解出来的信,记得当初是有给你一份的。只是霍云旸常年在宁城,对京中之事了解的不一定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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